第七章 秋树落叶黄
深秋，空气中已带寒意，草丛亦越发枯萎，树枝上寥寥无几的黄叶摇摇欲坠。
天空中已经看不见飞鸟的痕迹，都成群结队去温暖的南方过冬了。焉哒哒的丛林里虫鸣声已经隐去，只有风吹过时树枝相撞发出的摩擦声。山里居民屋顶升起袅袅炊烟，没有夏日的衬托，显得更加安宁。
家养的鸡在山林里寻觅食物，无从所获，只好悠闲迈着步伐权当散步休息。鸭子在鱼塘里嬉水，一会儿悠哉悠哉漂游，一会儿将头猛地扎进水里，翅膀扑哧扑哧怕打出一连串水花。狗在大门口来回巡逻，一丁点动静都躲不过它敏锐的耳朵，汪汪汪狂叫几声见没任何动静了再继续来回不停地走或者趴在地上休息……
在一声“吃饭啦”的叫声中，余悦被惊醒，起身坐起来才意识到刚才做梦了。梦中叫他吃饭的声音很像一位家里特别熟悉的亲人，模样模模糊糊在他脑子里打转，却怎么也想不起到底是谁。
梦中的景象似在儿时见过，只是不能确定是在哪儿。努力搜索记忆，一切变得更加模糊。
傍晚的城市灯火辉煌，小餐馆里也是热闹非凡，只是吃个快餐都需要排队。这会儿再买菜回去做饭已经来不及安慰正咕咕叫的肚子，看着快餐店老板端出来一份又一份做好的饭菜，只能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就快到我了。
饭后闲走，不知不觉中来到公园门口。正对大门的公园广场上已经有两支广场舞队伍准备就绪，看那架势有点像要PK，等音乐响起时，这两支队伍各跳各的，谁也不影响谁。再看旁边在舞剑的几位大爷，余悦心想自己的生活还不如这群大爷大妈有活力。
走到公园深处，人少了些，看到一座椅便坐下。椅子旁有少许落叶似有不甘却又只能安静躺着，少了树叶的遮挡，天上的月光穿过树枝桠可以直达地面，与路灯的光相互照应。
有时候会更喜欢夜，光照不够，好些东西看起来模糊，人与人迎面而来也未必能认得出，此情景下便不用过多担心自己的形象，可以稍微放松下来，去享受自己。
此刻，不知为何又想起下午梦中的情景，梦境也越发的清晰。乡间，发黄的枯萎草丛，愈加光秃秃的树枝桠，炊烟里升起的缕缕烟火气息……有那么一瞬间，心想如果能在这样的环境生活该是美好。
深秋的山村已经完全褪去炎热，冬日的严寒未来，这对于孩子们来说正是玩耍的好时机。
清早，晨雾笼罩，路边的枝叶、杂草被露水裹挟。家中的老人不让孩子们出去玩耍，担心受凉感冒，早饭过后晨雾散去，还可以看得见枝叶上露水划过的痕迹，孩子们像似得到赦令般三五成群出门玩耍，那个高兴劲就是看着就让人万分羡慕。
山村没有城市物资丰富，但在这山林间、杂草丛里却有很多城里孩子吃不到的野果子。十多岁的孩子在大人的教导下早已分得清哪些能吃、哪些有毒，这个季节更是寻觅、捡漏成熟果子的好时节，已经熟透的果子给人口感也会更好。
清然是这群孩子里仅有的两个女生之一，七八个孩子里带头的那个是她表哥，虽说自己也是农村长大，但还是不如他们对这山村熟悉，当然如果是去到她家附近，溪流周边也就自然成为她的地盘了。
跟着大伙儿在山林里穿梭，稍显吃力，好在哥哥姐姐都照顾她。刚刚没站稳差点摔倒，幸好表姐反应快一把将她拉住，身上没有被伤到，只是头发被杂乱的枝桠给弄凌乱了。从小一放假就跟着他们到处跑，倒也习惯了。刚站稳，表哥就递来几颗乌红色的野果子，清然跟表姐分着吃，表姐说：“看你这好吃样，摔倒也没关系咯。”
“在哪里呀，小心点……”一阵清晰的叫唤将清然从梦中叫醒。睁开眼看到漆黑一片，原来是做梦，刚那叫唤声跟外婆的声音好像。最近几日睡眠挺好，刚从梦中醒来再闭上眼一会儿又入睡了。
冬天的早晨，外婆早早起床生火，将孩子们的衣服烘暖和才叫他们起床。穿好衣服，外婆已经给他们倒好洗漱用的热水，孩子们唧唧歪歪不知道在讨论着啥，只听外婆说：“赶紧洗好了就去烤火，别感冒了，等会儿就吃饭。”
冬日的山村看起来有点萧条，山上植被有气无力地站立，放眼望去只有竹子、橘树还是绿色。因着天冷，出门走动的人也少了，留在山里的也大多是老人与小孩，越发显得沉寂。
……
闹钟未响，清然就醒来，躺在床上回忆睡梦中的情景，越是想要抓住那些点点滴滴，梦就越发的模糊。
凌乱的头发耷拉在肩上，两眼看上去还带着睡意，坐在床头纠结要不要躺下继续眯会儿，脑子里却在播放似熟悉又陌生的情景：冬日的早晨，一位老人颤颤巍巍地来到家门口……看不清老人的面容，不知道她是谁，可又觉得自己好像亲眼看到过这样的情境，甚至越想越不明白此时正是秋季，为什么梦里会有秋冬两个季节，梦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一起玩耍的小伙伴……
两人做梦时间相差几小时，梦中的情境虽有不同却都跟儿时经历相关。
“昨天做梦，好像是我们小时候在外婆家，记得不是很清楚。”余悦在午休时给清然发消息。原来俩人不仅是同学，他们的外婆也在同一个山村。
清然看到消息，嘴角不知觉地上扬，“是吗？那么巧，我也梦到在外婆家，伙伴们一起玩的情景。”
“你还记得秋天的傍晚我们在山上玩吗？太阳下山的时候，家家户户的屋顶升起炊烟，我们会打赌看谁会先被家里人叫回去。”想到此，余悦心中似乎轻松了许多，是自来这工作以来第一次放松下来。
“怎么可能忘记！那时候可以在山上到处跑，山林里乱窜，现在想想都觉得不可能。有时候玩得全身上下都脏兮兮的，头发也凌乱不堪，外婆总说我像个野孩子。”回忆在脑海慢慢散开，对外婆的思念也悄悄在蔓延。
儿时，余悦父母忙于工作，每到寒暑假就会送他去山村外婆家，快开学才去接他回家。长大后，生活基本能自理，假期安排都由他自己做主，越长大越喜欢安静，除了跟父母一起去看外婆，他没再在外婆家待过。大学毕业后，还未到工作单位报道，突然想去山村住几日。对于外甥的突然到来，已经白发苍苍的外婆很是欣喜。虽然只有三四日的相处时间，祖孙俩也说上什么话，但余悦心里都有点莫名的伤感，觉得自己错过太多可以陪伴的时间。
清然则不同，只要回到家都会进山里去看看外婆，哪怕时间紧促不能陪外婆住一晚，就是去陪她说几句话也好。也幸好没有落下每一个可以去看外婆的机会，因为外婆在清然刚参加工作的时候就患病去世了，家里因为她刚工作、距离又远就没通知，还是春节回家才知晓。
“我外婆是前年去世的，临近春节的时间，刚好我们都在家，但心里总还是觉得遗憾。外婆走了，我们小时候的很多事情、情感好像就没有了寄托。”平常看起来沉默的余悦，内心的情感其实也很细腻。
或许是经历了社会的考验，也见惯了外面的人情世故，虽算不上游历社会的老手，至少不会像初入社会时那样懵懂带点无知。无忧无虑的童年记忆打开，两人都有点想要逃离眼前的处境，穿越回到啥也不懂的年纪。
“马上就要入冬了，不知道山林里的野果子还有没有。”余悦发出消息并邀约如果方便今年春节一起回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