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巷口来客
儒袍男子看见衙役们的目光都在直直地看着那两名天武卫，而两名天武卫中一人看着地上的珠宝已有些面红耳赤。现如今，关键就在于另一个天武卫的态度。
于是他看着姜明的眼睛，态度软了下来，哀求道：“军爷，看在同为汉人的份上，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姜明瞳孔微震。
自己不仅是汉人，更是南朝潜伏在大魏的一名间谍。虽说为了更好的伪装，这些年来迫于无奈，间接死在他手上的南朝志士们也不在少数。
但今夜，真的是只能这样了吗？为了自己在天武卫里的身份，继续装成一个忠于大魏政权的鹰犬，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吗？
姜明的眼神落在了儒衫男子身上，脸上天人交战，众人不明就里，只以为是姜明也心醉于财物，只见他思忖片刻后，缓缓开口道：“我记得指挥使大人的钧令是让我们把守后门，务必不能跑了南朝奸细，但手令中并未提到如何处置张家。”
张府一众老少闻言如蒙大赦，大喜之下纷纷叩首不已。
这番话说出口，姜明的心里像是有一颗大石头落地，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放走张府老弱妇孺的事情，若是让联络站的人知道了，一定会气得破口大骂。
“竖子不可与谋！”
姜明自嘲地笑了笑，对于一个卧底他国的间谍来说，追求良心过得去，真的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儒袍男子听到姜明这话，也松了一口气，感激地拱手抱拳：“诸位的大恩我张家上上下下必定结草衔环以报，生生世世不敢稍忘。”
姜明振作起来，摆摆手，随意打量了四周忽然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我怎么看到那边好像有人翻着院墙跑了，诸位兄弟随我一探。”
衙役们轰然应诺。
“你们这些不相干的闲杂人等等速速退去，莫要扰了公务。”姜明丢下这话后便一马当先走了出去。
不多会，场面上就剩下张家众人，以及地上的小银山。
“大公子，我们快走吧。”老管家喜不自胜地劝道。
“不，你们走，我留下。”儒袍男子苦笑不已，自己可是勾结南朝的主谋，这里的人谁都能走，唯独自己不能走，若是走了，这伙官军必定会认为自己出尔反尔。
天武卫行事向来缜密，若是有心不放过张家。想必大家还没走到城门口便被一举擒获，因此自己不能走，必须留下拖延时间。
“二弟，平日里你虽有些顽劣，但骨子里还是我张家的好男儿。”儒袍男子将张硅从雪地上扶了起来，拍掉他身上的雪花温言叮嘱道，“日后若是我和爹爹不在了，这一大家子就靠你了。”
张硅面色微恸，声音颤抖地应承了下来，不知道是因为劫后余生还是因为感动于大哥的牺牲。
“好了，这便去吧。只要能安全到达城外的城隍庙，自然会有人安排好后面的事情。”儒袍男子说完这话后便不再言语，只立于雪地之中看着张府众人互相搀扶着越走越远，直到他们消失在黑暗中再也不可见才默默地收回目光。
……
片刻后，姜明和乌雄及一众衙役回到此地，竟发现雪地上空无一人。
“妈的，那小子居然也跟着跑了，说话不算数，读书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乌雄气得跳脚破口大骂，他原想把这酸儒抓进黑牢里好好伺候一顿，但随即眼角余光瞥到姜明后，便自觉自己的话有些过头，于是讪笑道，“姜兄弟，我可不是说你啊。”
姜明若有所思地看着巷子口外的雪地，两道一深一浅的脚印模糊难辨地在黑暗中蜿蜒向了远方。
“你说咱要不要通知兄弟们把那酸儒抓回来？”
姜明看着远处的足迹，心里已有了猜测，但面上只洒然一笑道：“不必了，逃了便逃了。一个文弱书生能成得了什么气候。若是走漏了今夜的风声，反而没咱们好果子吃。”
“这……好吧，算那小子走运。下次不要让我碰见，不然的话我非给他丢黑牢里待几天，看他老实不。”乌雄咬牙切齿地说道。
“两位大人，这是给您的孝敬，考虑到若是携带珠宝首饰，恐多有不便……”老衙役此时走过了来，递上了一沓银票。
姜明笑了笑伸手接过，随意拈了几下便知手上的这沓银票大约有六千两的样子，分出一半抛给乌雄后，便看也不看地将剩下的几张揣到怀里，然后望着老衙役，看似随意地说道：“我们身为天子亲军，奉皇命镇守地方监察不法，此事若是事发，我们大不了向上面递一份孝敬也就罢了，即使追究也是咱天武卫内部处理的事情，哪里轮得到刑部插手。但若是你们不慎走漏了风声……”说到这，姜明意味深长地上下打量了老衙役两眼。
乌雄眼睛一亮，口中啧啧有声地抢着说道：“这么多银子，依我看啊，只怕是免不了一个腰斩弃市哟。”
老衙役闻言更是身子一颤，赶忙表态道：“请两位大人放心，我一定会安排好，绝不会走漏风声，毕竟是关乎大伙的性命，想来也没人敢不用心。等这事风波过后，我便让他们辞了这差事……”
姜明淡淡地笑道：“辞了这差事是对的，只不过不能马上走，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大家自己有问题吗？”
老衙役弯腰连连点头称是。
张府后门静悄悄的，四下寂寥，唯有雪花簌簌而下。
看着左右无事，三人便拣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攀谈了起来。许是一同收了好处的缘故，一时间倒也相谈甚欢。
突然，巷子口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乌雄、姜明两位兄弟可在？”
交谈声即刻止住。
“是我们的人。”乌雄哈哈大笑地解释道，随后扭头对着巷子口的人影应了一声。
听到回话后，来人才谨慎地踏入这条黑暗的小巷。
随着距离的接近，便看清来者共有三人，均是天武卫打扮。为首的乃是一个年轻的武官，外罩软铠，身披雪白的氅衣。姜明认不出其质地，只感觉雪白而华贵，非寻常人家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