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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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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呀,就是傻。”

黄天初一边在柜子里翻衣服,一边和张伟絮絮叨叨:

“他是孤儿,是那个……那个老孙还是老赵来着,当年在上灵山的路上捡到的。”

“说也起来也是可怜,那个老孙还是老赵哇,上山没半年就死了,把他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扔在这鸟不拉屎的地儿。”

“他这个世界上,那真是无依无靠,孑然一身,除了灵山上这三百来号人以外,恐怕没人知道世界上还有他这么个角色……”

“……灵宗大人,要不您先试试这件……颜色太艳?怎么会!灵宗大人肤色白,适合穿粉的……啊,那成,那我再找找!”

“思桐其实人不错,就是太认死理,不知道变通。性子又闷,不爱说话,不然也不至于这么不受待见,被安排到这山尖尖上受罪……当然了,我不是说伺候灵宗大人您算受罪。能伺候灵宗大人,那是我们几世修来的福分,怎么能说是受罪呢!”

“……灵宗大人,您再瞧这件呢?……不短啦,这都过膝盖了……是啊,是长裙啊……呦,没看出来灵宗大人还这么保守呐?好,那我找找裤子……”

“本来吧,服侍灵宗大人这种活儿,那都是没人愿意干的。您这地方,说实在的,平日里谁也不爱来,别说没人说话聊天了,连鸟都见不到一只,这要换做是我,早憋出病了。现在这夏天还好,等到冬天,连吃饭都是问题。半山腰做好的热乎饭菜,一路慢慢悠悠送上来,拿到手里都恨不得结冰了。”

“要不说他傻呢!祭司让他来,他就来了!以往啊,我们都是以半月为限,大家伙儿轮着上来伺候灵宗大人您。也就是他,上来之后,问都不问下去的事儿,让他呆多久就呆多久。这要是没人上来替他,让他在这呆一辈子,他都能待得下去!”

“……嘿!这件好!灵宗大人,您看这件灵袍怎么样?虽然款式上俗气了些,但整体效果轻质淡雅,超凡脱俗,正符合灵宗大人深藏不露、淡泊宁静的气质!”

张伟接过衣服,长叹一声。

“我曾经一度以为自己话很多……”

黄廷秀仍是面若春风,“话多?不多!哪里多了!您看咱俩这么半天,不都是我在一直说话嘛。灵宗大人身份尊贵,贵人语话迟,话少点儿不算缺点……”

“我的意思是,在认识你之前,我一直以为自己话很多。如今和你相比,那真是自愧不如了。”

“哪里哪里!我这两下子怎么配与灵宗大人相提并论!今天是灵宗大人刚刚苏醒,想必身子乏累,不爱开口,等过两天缓过来,必然是口若悬河,字字珠玑……”

“……你是真听不懂好赖话啊……”

片刻功夫,张伟便舍了轻薄的被子,换上了一身同样轻薄的长袍。

袍子质量很好,似乎是棉质,与刘思桐、黄天初他们身上所穿明显不是一个档次;整体颜色和二人相同,是一种淡淡的天青色,不与纯白比较几乎看不出来是染过的;衣领和袖口位置还缝了两圈金色丝线,显得整件衣服有种介于纯洁质朴和雍容华贵之间的杂糅感。

袍子显然不是全新,从质感和气味上判断,明显经过了多次洗涤。张伟抬起胳膊,把袖口凑到鼻尖,隐约可以嗅到一股若即若离的气味,沁人心脾,那是一种植物特有的清香。

对此刻的张伟来说,与其说是长袍,倒不如说是浴袍,毕竟他里面什么都没有。

胳膊往两个袖子里一伸,再把腰间腰带系好,就算是穿完了。袍子很宽松,不系腰带的话,拽开衣领望去,刚好能看见双脚。

至于袍子下面的大好河山,实在是不足为外人道了。

张伟心里默默祈祷,千万别让他在这时候遇上谁家的熊孩子,万一倒霉孩子伸手扯下他唯一的衣服,大庭广众之下,自己这张老脸就算是彻底报销了。

他又摆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绕到面前观瞧,黑多白少,是自己少白头的症状。长度上虽不至于长发及腰,但扎个马尾并不成问题。

问题在于,他依稀记得,自己原来的头发,好像没有这么长吧?

“灵宗大人,您方才说有三个问题,一个是刘思桐的事儿,一个是找衣裳。现在您的疑惑也解了,这锦衣华服也穿上了,还有那第三个问题呢?要不您,给个指示?”

张伟瞪了他一眼。

“你管这叫锦衣华服?”

黄廷秀依旧保持笑意。

“这已经是教主才能穿着的材质和款式了,以我的角度来看,是配得上这四个字的。”

张伟抖了抖袖子,又整理了一下衣领,回过身,在床边坐下。

“第三个问题,刚才其实已经问过刘思红了……”

“刘思桐,灵宗大人。”

“哦哦,刘思桐……反正刚才问过他,他似乎有很多话说,但始终没捋出个头儿来。我就是想知道,为什么管我叫灵宗?灵宗到底是什么?”

黄廷秀眯起本就不大的眼睛,笑意盈盈,双手合十答道:

“回灵宗大人,这个事儿要说起来,话可就长了。”

“此地为灵山,是灵界第一圣教‘灵教’的圣山。灵教奉创世灵祖为神明,每日供奉香火,隔年组织祭司,研习灵祖生前著作,努力从中参悟济世救人之道。我,思桐,以及山上其余三百余人,均为灵教信徒。”

“灵山上的灵徒,以我等七阶灵侍身份最低,做的都是些日常杂物,扫地、做饭、洗衣……这么说吧,凡是您能想到的脏活累活,基本都是我们干。”

“再往上就是六阶宣教员,负责给我们这些山上的小灵侍,还有来自天南地北、上山祭拜灵祖的灵教信徒们,讲解灵祖当年过往和经典著作。”

“宣教员做得好,就可以升为五阶传教员。嘿!做了传教员就算熬出头了,就不必死守在灵山,可以随意下山入世,向天下人传教授业,济世度人了。我这个人没什么远大抱负,此生能混个传教员当当,不在这灵山上孤独终老,就算是圆满咯。”

“接着就是四阶助理祭祀,三阶祭祀,以及二阶大祭司了。这些职务对我们来说都是遥不可及的,要么是达官显贵的宗亲,要么是权势很大的地方家族,甚至有的还多少沾点儿皇室血脉……

张伟摆摆手,“黄总!黄总!我打断一下……”接着又放慢了语速,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问道:

“你说的这些,和我想问的,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您听我说完呐!这不马上就说到了嘛!就差最后一句了!”

黄庭秀双手合十,脸上还是那副令人生厌的笑容。

“灵宗大人您,是创世灵祖唯一血脉,是灵教中至高无上的大教主!”

张伟眨眨眼,把黄天初的话反复琢磨了三四遍,却还是感觉一头雾水。

——灵祖?灵教?教主?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一个问题带出了这么多问题?

估计是黄天初嘶哑嗓音的问题,张伟只觉得,听君一席话,脑袋嗡嗡嗡。他伸手揉了揉后脖颈,感觉刚才这番话还不如不听。

张伟闭上眼睛,思索片刻,然后长叹一声。

“我可能是没大听懂……我怎么会是什么灵祖的血脉?我自己有爹啊!还有这个教主又是干嘛的?让我当张无忌?这也太乱了吧?”

“没事没事!感觉好像很复杂,其实很容易理解的!灵宗大人您坐好,我从头哇,再仔仔细细地跟您讲一遍……”

一听到黄天初还打算让他那破锣嗓子敲上小半天,张伟急得直接坐了起来。

“别!不用!大可不必!我现在不想再从你嘴里听到任何声音!”

黄天初神色为难,“不是……那……您不是还有第三个问题没问呢嘛……”

“不问了!我不问了!行吧!”

“别啊!您该问还得问,大不了我少说两句……”

“不不不!一句也不用了!”

张伟长叹一声,指了指门口方向。

“要不你去门口看看,看那小伙儿回来没有。”

然后又补充了一句,“顺便去门外,把门带上”,接着便一屁股坐回到了床上。

黄天初眨了眨眼,脸上残余的笑容终于不再那么纯粹,纯粹得让人生厌了。

“明白了……灵宗大人,您消消气,消消气……”

再然后,便是一阵令人压抑的沉默。

一直聒噪的黄天初突然变得异常安静,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生怕张伟真的把他赶出去。

张伟有些欣慰,甚至有些得意,没想到自己这个什么“灵宗”、“教主”,说话还真的这么管用。

他偷偷瞧了一眼身旁的黄天初,后者乖乖站在原地,低着头,垂着手,俨然一副做错事的孩子模样。

张伟吧唧吧唧嘴,忽然感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从面相来看,刘思桐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孩子,稚嫩得很,而黄天初看起来,少说也有二十上下。一个二十出头的大小伙子,一直在努力回答自己的问题,解答自己的疑惑,那么他究竟是犯了什么错,要受到自己的指责和批评呢?

想到此处,张伟又叹了口气。他忽然感觉自己像是个无理取闹的小媳妇儿,只知道在自己身边的人身上找茬、发脾气。

这种念头进而让他生出了一丝内疚。这种感觉很让人不爽。

张伟想了想,觉得自己应当说点什么,哪怕只是为了缓和一下当前的氛围,也不应该让此刻的寂静延续下去。

于是他提了一个问题。

“现在是哪年?”

黄天初似乎没有料到张伟会继续提发问,猛地抬头,却发现张伟没有在看他,而是假装摆弄着身上的长袍。

他很聪明,至少比刘思桐聪明。他立刻意识到,这是张伟在试图缓和关系。

黄天初嘴角再次泛起笑意,心想这位灵宗大人看来也不是完全不近人情。

“回灵宗大人话,今年是灵历647年。”

张伟还是低着头,没有看他。

“什么鬼年头……”

“是……”

接着,便又是一阵沉默。

片刻后,张伟又继续问道:

“对了,我什么岁数?”

黄天初看了看张伟的脸,眯起本就不大的眼睛。

“看面相……也就十七、八?”

张伟也看了看他,没好气儿地反问道:

“你问我呢?”

黄天初挺直腰板,斩钉截铁却又不怀好意地答道:

“那就是十七、八!”

张伟“哼”地一声冷笑,斜眼看着黄天初,黄天初站在床边,也笑意盈盈地看着张伟。

二人相顾一笑,原本噤若寒蝉的紧张气氛便瞬间消散,屋子里瞬间充满了欢乐的气息。

——十七、八?高三?大一?我这么年轻吗?

张伟用手蹭蹭脸,正在心里瞎琢磨着,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黄天初抬起头,朝窗外望了望。

“灵宗大人,他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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