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灵宗背诗
张伟坐在讲经殿的大堂里，看着手中的馒头陷入了沉思。
谢若泽居然还腆着个脸上来问。
“怎么了灵宗大人，是不合胃口吗？”
张伟抬头看了看他。
“就吃这个？”
“这个……咱灵教讲究清心寡欲，我们平时吃的就是这些。”
谢若泽指着桌子上的四碟咸菜，表情得意。
“今天灵宗大人仙魂下界，我们这些做弟子的心里欢喜，这不！我还特意吩咐灶房多加了两个菜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摆在最外边的花生米往里推了推，又拿起筷子，递给张伟。
“您别客气，请。”
张伟面无表情地看着这盘巴掌大的小碟子，咽了口唾沫。
“我倒不是客气……就是突然觉得吧，自己好像也没有那么饿，也不是非吃不可……”
正在张伟和大堂里和几盘咸菜较劲的功夫，讲经殿门外已经围满了人。
灵山并没有多大，山上也没有那么多人，半个小时的功夫，所有信徒就都听说了灵宗苏醒的喜讯，都想过来一睹这位不朽传奇的风采。
就连刚刚给灵宗大人热馒头的厨子，都穿着围裙站在门口，正抻着脖子往屋里边探望，和大家一道议论纷纷。
“里面吃饭的是灵宗？看着不像啊。”
“你一共才见过灵宗几次就说不像？”
“没见过就不能说不像吗？总之和我想象中不一样。”
“想象？我想象中的灵宗还是身高两米的巨人呢，能算数吗？”
“那也不能差太多吧，这看起来，完全就是个普通人嘛。”
“胡说八道什么！那可是灵宗大人！怎么能说是普通人！”
“怎么不普通了，那不也是一个脑袋两条胳膊吗？”
“你这人就是肤浅，智慧！智慧懂吗？！灵宗大人脑子里知道的东西你这辈子都学不会！”
……
门外嘈杂的声响终于惊动了屋内的周博。这位大祭司没有说话，仍旧是默默站在张伟身旁，只是稍稍抬眼，给另一边的谢若泽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随即往门口方向走了两步，对着众人高声说道：
“吵什么吵！灵宗大人今日刚刚苏醒，正在用餐，需要安静！尔等在门外小心侍奉着，没有命令不得擅入，更不得在门外喧哗！”
祭祀的话如军令一般奏效，门外所有人齐齐拱手，对着殿内答道：
“是！”
张伟不明所以，伸手拽了拽周博的衣襟。
“什么情况？”
周博先是看了一眼衣服，发现是教主后，立刻拱手，对着张伟说：
“灵宗大人稍安勿躁，这是灵山上众信徒都听闻了灵宗大人苏醒的消息，故而前来，欲瞻仰一番。您在此处安心用餐，老朽叫他们退下便是。”
张伟把筷子放回到桌上
“他们想见我？那就见呗，反正也没什么好吃……不是……反正我也不饿。”
周博略加思索。
“额……好。”
他随即挺直腰杆，对门外喊道：
“灵教弟子听令！灵宗有命！入殿！”
门外众人在一声响彻云霄的“是！”之后，便鱼贯而入，不到半分钟的工夫，偌大的讲堂里就站满了三百多灵教弟子。
三百余人训练有素，整个过程除了脚步声外竟没有一丝杂音，而且彼此之间间隔掌握的十分完美。
一眼望去，就像阅兵式上的步兵方阵，虽没有上阵杀敌的气势，却看得出平日训练的痕迹。
周博等到众人站稳，又用他苍老浑厚的嗓音喊了一声：
“坐！”
所有人听到号令后，齐刷刷地撩起长袍前摆，屈膝跪坐在地上，动作整齐划一，不禁让张伟大开眼界。
众人不仅动作一致，身上衣着更是和学校里的校服一样别无二致，大体上都是那种淡淡的天青色长袍，唯一有区别的地方，就是衣襟袖口处的丝线颜色。
除了张伟身上的金色，周博的紫色和谢若泽的红色外，绝大多数都是与刘思桐、黄天初相同的蓝色，还有些绿色和橙色点缀其间。
整个屋子里色彩纷呈，显得格外浮夸。
周博与谢若泽二人也走到众人前面，转过身，对着张伟跪坐下来，而后抬手行礼，说道：
“灵宗大人，灵教四百八十名灵徒，除一名大祭司和一百六十三名传教员外，其余三百一十六人已悉数到齐，请灵宗大人训话！”
张伟虎躯一震，连筷子都差点掉地上。
——训话？训什么话？我就说让他们进屋，训什么话呀这是？
他看着下面齐刷刷跪坐着的众人，众人也在默默无语地看着他。
三百多双眼睛投出的热切目光几乎要灼伤张伟的脸颊，让他感觉坐立难安。
他不自觉地站起身来，摸了摸后脑勺，紧张地恨不得用脚趾在地上抠出一个三室一厅，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此刻的他只能庆幸自己嗓子眼儿小，不然以他此时的心率，自己的那颗小心脏都得从嘴里蹦出来。
但在这个情境之下，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他把心一横，硬着头皮张口说道：
“嗨……大家……下午好……我叫张伟，是这个这个……啊！灵宗！也就是你们的教主！”
讲台之下的众人毫无反应。
张伟咽了口唾沫。
“我其实也是刚刚才醒过来，从山顶下来吃口饭。初到宝地，人生地不熟的，就随便转转……”
台下众人纹丝未动。
“俗话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初来乍到，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有什么话说的不中听，还望大家多多担待……”
屋内依旧是一片寂静。
张伟心说自己哪擅长这种场面，看着台下这么多颗脑袋，明显感觉自己血压蹭蹭往上窜。
——这老周头子也是莫名其妙，突然让自己当众搞什么演讲，自己一点准备都没有！
他长叹一声，接着一咬牙一跺脚，继续说道：
“还真不是我谦虚，周先生让我当众训话，可我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你们管我叫什么灵宗，说我是什么灵教教主，我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就是一觉睡醒，不知怎么的，就到了这里。”
“至于睡觉之前的一切，包括我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人、今年多大岁数、之前是干什么的，根本一丁点儿都记不起来了。”
“我现在唯一记得的就是我的名字，还有一些与我自身毫不相关的东西，譬如什么吃西餐左叉右刀啊，坐地铁要先下后上啊，手动挡要挂一档起步之类的……”
谢若泽眉头稍皱，用眼角偷瞄了周博一眼，发现老祭司也是一副完全听不懂的模样。
“我本来以为自己是没睡醒，还在梦里，总有种恍恍惚惚的感觉。但如果这真的是梦，也未免太过真实了。”
“所以我现在觉得，自己还是穿越的可能性大一些。虽然电视剧和小说里很常见，可现如今真落到自己头上，又显得那么玄幻……”
台下众人虽然还是默不作声，一个个眼眶里却已经充满了疑惑。
张伟苦恼得很，完全不知道自己当着这群人还有什么好说。
可当他略加思考之后，忽然又有一个极好的主意，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这主意甚好，好到让他甚至都笑出了声。
——我看人家小说写的，穿越回古代之后，都要凭借几首旷世绝句安身立命，名扬天下。
——我现在处境那些主人公应该也是差不多，那就给这群人背几句古诗得了，保不齐也能一鸣惊人，从此扬名立万，迎娶娇妻，走上人生巅峰呢？
他思索片刻，决意要在自己残存的无用记忆中，挑一首能最有气魄，最能一下子震撼人心的词句。
——要选就选最好的，这种机会可不是常有，得把握住这个机会。作者？那自然首推诗仙李太白。作品？当然是越有代表性越好。
他思前想后，终于选中了一首好诗，心想如今把这首诗拿出来，自己弄不好也会被捧成旷古烁今的大文豪。
他窃笑了两声，然后板起脸，装出一副在他看来教主应该有的架子，对台下众教徒说道：
“本教主今天来的匆忙，没带什么礼物，就送大家一首诗，作为初次见面的见面礼好了！”
然后，他自信满怀地清了清嗓子，高声诵道：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嗯……千金散尽……还复来……嘶……嗯……”
正所谓圣人千虑，必有一失，张伟诗选得极好，但仅凭他现有的记忆碎片，似乎不足以支撑他背完全篇，这豪言壮语刚开个头，后面的内容就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
张伟心里咯噔一下，心说这可真就是尴尬他妈给尴尬开门，尴尬到家了。
他想用李白的诗来给自己贴金的行为本就是欺世盗名，结果没想到不仅没有撑起自己的门面，反倒要被这几句残诗把自家房给搞塌了。
正在他苦恼万分之际，耳边隐约听到台下跪坐的谢若泽小声嘀咕了一句：
“烹羊……”
张伟想都没想。
“哦对！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
张伟又想了一下。
“哎等会儿！你怎么知道的？！”
谢若泽面对灵宗大人如此直击灵魂的质问，瞬间也慌了神。他飞速扭头看了看周博，见大祭司没什么指示，便满脸尴尬地说：
“回灵宗大人，李白的这篇《将进酒》，小徒……小的时候，不小心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