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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 恩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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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呵呵,周彦邦极其不屑的冷笑。

“有甚好说,开蒙进学,彦坤挑最好的先生,学不好就换,我只能到外头去。他病了都要去问安,我病了就赶紧挪到这园子里来。”

“父母眼中我是男丁,姨娘心里我是依傍,彦坤口中我只是个庶子。我也不过是光门耀楣,成家立业的工具。不能哭,不能发脾气,不能有心事。”

“男儿家需光宗耀祖,女孩家要淑娴贞静。每个人都有活着的窠臼,像一根绳索勒紧,躲也躲不过,所以你才来会不习惯。”

幽幽叹息,若有所思:“与其说牵挂,我倒是更怀念我的奶母。日夜都是她伴着,吃苦药还能给颗蜜饯……”

“后来呢,奶母住在何处,咱们去孝敬她?”

后来?后来不想说!

后来周彦坤奚落他,抢他书匣子,骂他小娘养的。奶母气不过抱怨几句,打一顿撵出去了。

奶母走了,他觉得自己没有亲人了,直到、直到……

“所以我会那样愤怒、嫉妒,原因自小不知何是爱,到你来了。”

倏忽嘴角上扬,目光深邃。

“你善良明亮,长着一张没受过欺负的脸,眼睛干净的能看到心底,和我家中的母亲姊妹们皆不一样。可我没有好好珍惜你。”

说着,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不会了,现在不会了,我保证。”

天哪,一直以来他是被仰望、被夸赞的,似乎他没有缺点也没有感情。原来他也有苦楚与难言,无人倾诉。

好心疼,好心疼,心疼的无以为报,抱住他望着他,捧着脸对他说。

“怀卿,说予我,你有心事说予我,有苦衷有难言都说予我,既是夫妻也是知己。人都有七情六欲,你家这是什么牢笼,不许哭不许发脾气。”

“我儿时起床要发脾气,人不跟我玩了也要闹,父亲母亲都只劝我哄我。竟不知你过的是这种日子!天哪,换我恐怕一天也过不下去,或者早被逼疯了吧。”

湿漉漉的眼睛,焦急的神情,丫头的关心藏不住。

周彦邦心下一阵软,揉着她细软的青丝,吻上额头,缓缓道来。

“宋……他……”

“你义兄,算着日子也快到考课期。待他回京述职考核期,请他到府上坐一坐,咱们陪他小叙。”

“我想过了,他已经有了家小,若他愿意就还留在宜陵,拖家带口外任不便。两任过后没甚大错,可以往上提一提,御使?太得罪人!通判正合适。”

“我虽前途未知,但他又非京中要职,不过银钱打点。各种关系疏通,一应都在我身上,老脸还卖的出几分薄面……”

嫩手忽然捂住他的口,双眸雾气迷蒙:“我们以后永远都不要再提起他,好不好?”

周彦邦那一刻的怔忪,忽然轻笑,他知道她放下了。

掰着脸问:“这番替你打算,我好不好?还不快谢我一谢。”

人家也在表白好不好!人家也是认真的、深情的,带着跟往事决裂的意图去表达,好!不!好!

她不想再和宋清平有任何瓜葛,也是对周彦邦她的丈夫,忠诚的宣誓。谁想这厮、这厮……

不正经!无赖!辜负我的一片心!

心中恨的咬牙,陡然翻过身去,谢?谢你个大头鬼!

“谢你?谢你家规矩比鸡毛还多,谢你妹子弄坏我扇子,谢你为你娘罚我规矩,还是谢你母亲赏我嘴巴子……”

这张嘴呀!

红润润的唇瓣上下翻叠,说出来的话,能让你爱到心坎里也能气的人肝儿疼!嗐!

这次轮到他捂她的嘴,不恼不恼,他只想笑。因为她此刻像极了当年那个站在洒金街中央,义正严词、打抱不平的女英雄女侠士。

原来冥冥中的缘分已注定,在那时就草蛇灰线,伏脉千里。对,从那时起他们已结缘。

“人说一句你有一万句,夫人知足吧。且放眼望,周家门内,妇人堆里,我跟谁赔过情,又跟谁低过头?到你这里,样样儿都是头一遭儿。”

“呸呸呸,我让你赔情的?我叫你道歉的?是谁借着酒劲撒酒疯、摔杯子,诅咒发誓的硬拉住不让走,听你说痴话。”

“那是因为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喜欢你呀!

周大人如此坦荡,情话说的热辣直白,他郑重的样子,像是宣布一件事。

啊,这……这人,斗嘴就斗嘴,又拿人寻开心!

忽然间哑口,双颊飞红,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了。

继而是铺天盖地的愉悦,似一瞬间春暖花开,漫山遍野的绽放。

她太高兴,太快活,简直喜欢的要升天。她偷偷的笑,暗自的喜,默默的品味。

就不理他,不转身,不回头,却又按捺不住兴奋的心情,咬着牙攥着被子憋住忍住。

她这样不言不语似吊着他,他有种中了圈套的感觉,现在看自己似乎落了下风。

不行,不行,我何曾是认输的人,尤其是在榻上!

就扒拉她、挠她、用力的掰她身子,逼她开腔:“说,说你也喜欢我。”

什么人,还有逼着人家喜欢的?

不说,不说,就不说。被子捂脸闭着眼,笑的咯咯吱吱,只是不回应。

好,耍我是吧,我有法子治你!

“呼”的扯开被子,欺身上前,唬的她哇哇大叫。

“大白日里,做什么呀。啊、啊,哎呀,快下去。不、不、不……别碰那儿,痒、痒呀。咯咯咯……”

银铃儿的笑声隐隐约约,似是入了极乐之境。嘤嘤嘤,呵呵呵,一会儿笑,一会儿闹,断断续续的说不成个句子。

廊檐子上,小丫头端着大铜盆站了好一会子。

不对呀,应该是醒了的,听到叽叽咕咕的说了好一会子话,怎么又吵又笑,又没声了呢?

“算盘珠子,不拨不动的蹄子。”小鸳儿走过来,看到人杵在那就气不打一处来:“光傻站着,茶吊子里水都冷了,还不快进去服侍。”

她现在颇有大丫头的气势,长指甲戳着脑门数落,一个个的红痕。疼的小丫头小声叫唤,委屈的不敢抬头,可就是不动。

“没用的种子。”恨恨的骂上一嘴,自己上前。

这日头都多高了,不是说今儿院使来问诊的吗?人都候着了,你们还在榻上,算怎么回事?

大爷从没误过时辰,夫人也没这样贪睡过,怎地今日恁迟?

难不成……贴着窗听,好像是夫人哼哼唧唧的声响。听不甚清,到底是哭还是笑啊?

不对不对,又喊什么。疼?夫人喊疼,难不成打起来了吗?

哐当,心似坠崖,唬的急慌慌冲进去。

不能动手不能动手,夫人,夫人哟,我救驾来迟喽。

甫一推门而入,哎呀呀,哎呦呦,我的天爷哟,什么呀这是!

只见屋子里遍地狼藉。条几上,圆桌上,高凳下,乃至妆奁匣子的铜镜上,那衣物扔的满地。

胭脂色的兜子明晃晃的落在桌子上,那葱白的不是夫人的小衣吗,怎落在床前小杌子上?

嗳嗳嗳,那不是大爷的袍子,怎又飞到了条案上?

还有还有,床榻帐沿子上,那汗巾子又是谁的?

各色零落的簪环、珠翠,弄的水墨瓷砖子上丢三落四的全是物件,倒真像打了一仗!

“疼……啊……疼呀!”

看,动手了吧。

“头发,你压到我头发了。”

啊!?

“咯咯咯,竟像个烫屁股的猴儿,急红了眼。哎呦,嗯,轻一些呀……”

床榻咯吱咯吱,帐帘子扑簌簌的直抖。愉快又甜腻的笑声响起,小鸳儿顿时啥都明白了!

天爷呀,菩萨呀,怪道丫头不敢进来,这青天白日的……

嗐!我操恁多心干什么呀我,没成色的,还不走等什么!

赶紧的赶紧的,低头捂脸,羞的没眼看,逃也似的跑了。

“情人遥怨夜,静夕起相思。”

遥望明月,慢慢吟诵,口齿生香。

“夫君,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夫君想念父母,思念亲人?’”

望着他的那双眼睛澄净清澈,他的妻是最灵动最有悟性的。

虽不识字,参悟力极强。这不,猜了八九不离十,值得表扬!

“是呀,比如我离了你,就会在夜间在梦里,思念你。”

嗐!这猝不及防的深情。大抵对爱的人,最质朴的话语听着也像表白。

宋清平寥寥数语,撩拨的她心都乱了……

嫂嫂总说夫君无趣,那是她根本没体会过,什么是爱。

汪倩蓉飞红了脸,往他怀里藏。

夏夜院子里乘凉,汪倩蓉把女儿抱在怀中,手把手的遥指银河说给她听。

“看到没,那个挑担子的是牵牛星,河对岸啊就是织女星。到七月初七,他俩会说悄悄话。”

“真的吗?”宋小满灵动的眸子忽闪忽闪:“我能听到吗?像爹和娘那样说悄悄话吗?”

哈哈哈,又是童言无忌。

宋小满也不知爹娘在笑什么,狗都厌的年纪,一刻也坐不住。扭着身子下地,直往草窠里钻。

她才不要老实呆着,满园子里捉萤火虫,抓蛐蛐儿多有意思,所以总被盯着满脑袋包。

为娘的心疼啊,汪倩蓉就亲手缝制的驱蚊虫虎头药香囊,挂在胸前,跑起来一颠一颠。

别看她平日里打她凶她,其实都是闹着玩,头生子,男孩女孩都爱的发紧。

“儿,休往那草窠臼里钻,蚊虫叮咬,脸都抓挠破了。到来娘这里,有冰果子。”

谁不疼她,当爹的疼起来才是心头宝。陪她草丛里寻了半日,抓了个蚂蚱,小丫头一点也不怕,拿在手里高兴的直乐。

终于累了,窝在娘身边,小手抓着井水里湃的葡萄、西瓜,吃的不亦乐乎。

汁水顺着肉乎乎的腕子往下流,邋遢样子汪倩蓉立马急躁。

刚才那一阵头的喜欢瞬间消失,丁香色帕子湿水不停的擦。

“吃没吃相,坐没坐相,成日里不兴走的全是跑,丫头没一点姑娘家的矜持。”

宋小满心里不装事,全当耳旁风!

吃的欢喜,根本不晓得她娘在说谁。浑不顾身上手上汁水淋漓,就往爹身上扑,要抱要坐。

这孩子黏爹胜似娘!

汪倩蓉心中升起一丝丝小小的醋意和嫉妒,还不是他太宠着惯着!

整日惦记玩,到晚还要出去。她就骗她有老虎,耗子精来抓,丫头还固执就打。

他赶紧挡在头里,带她出去逛,街上买糕买糖看灯。

咿咿呀呀刚会说话时,也是先会叫爹再会叫娘,奶声奶气把当爹的心都叫化了,一回来就是她。

虽然是自家姑娘,可往她心中就是有一点点酸。吃自家姑娘的醋,他知道了要笑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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