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巴莎的痛苦回忆
岩壁挡住了风，雪却飘摇着落下。
“真是令人心碎的日子～”巴莎拨开帐篷的挡风，外面没有一丝光亮透进来，“只有长夜，漫长冰冷的长夜，让人烦恼的长夜，让人心生恐惧的长夜！”
“听，听，大家仔细听，那外边好似聚着万千野兽，一直叫，一直吼，一时没有停歇，低吟尖啸，声音在大地间回荡，透着哀伤的意味。”女伴莲达小声地说着话。
“你说的很有诗意，但却让人听着更心慌啦。”巴莎如是说。
“那只是风声而已，严酷的冬天时也是这样，风越过平原，绕过高山，穿过峡谷，它们呼啸着，无孔不入，它们甚至穿透我们裹着的厚重毛皮，吹到我们骨子里，但也只限如此啦，没有什么可怕的，风声而已。”帐篷内侧的另一名女伴丽妳杜尔说道，声音有些大。
“那仅仅是寒冬，长夜可比寒冬可怕得多。听老人们讲故事说，长夜到来时，亡灵神格达会将他那地狱里那些叫夜魔的凶恶奴仆一并带到大地上，然后在无尽黑暗中肆虐人间。那些怪物会将人从屋子里拖走，然后拖到黑暗深处享用。长夜期间，它们布满整片大地，四处为非作歹，生吞活剥它们遇到的所有喘气生灵，无论是人还是其他野兽。”巴莎身侧的女伴雅达嘟囔着解释长夜与寒冬的不同。
“嘘～我们得小心，非常的小心，不要再像刚才那么大声，说话悄悄地，这长夜的黑暗中夜魔的耳朵比可眼睛好使。”雅达轻声提醒道，声音发抖，光听她说话，都会感觉揪心的紧张与恐怖。
“呃～的确，它们的确是...”巴莎的心被雅达的话猛地一击，不禁发起抖来，黑暗，无尽的黑暗，她的眼睛无法从黑暗中抽回，她的思绪似乎穿越回到上一个长夜。
那一个长夜，她还是个懵懵懂懂的小女孩，那是七年前，同样的长夜，风雪交加。她待在部落里的草房子中，她清晰的记得，那房子四处漏风，压根挡不住寒气，她卷缩在厚实的毛皮里，妈妈抱着她，给她讲着故事，那些老生常谈的妖魔鬼怪的故事，那些一代代先人讲给孩子们听的故事，世界上的诸事万物都有神明主管，山川河流都潜伏着精怪的故事。
长夜，不见光，风声如万兽齐哀。
她那时还小，还未经历过长夜，听到那长夜中呼啸的风声，便被吓坏了，母亲便温柔地搂着她，在那漫长的黑夜里给她讲些有趣的故事。
故事里赫拉女神挥舞着银色光亮的长矛与手持幽冥冰柱的亡灵神格达激斗，一场精彩曲折的战斗下来，美丽母亲神总会战胜令人惧怕的亡灵神，故事的结局也总是亡灵神匍匐在母亲之神脚下惧怕的瑟瑟发抖，可每次，母亲神都会宽宏大量地赦免他。
“妈妈，为什么每次赫拉母亲神都要放过那个坏蛋呢？如果赫拉女神将亡灵之神格达痛痛快快地杀掉，这世上是不是就不会再有长夜了呢？那些叫夜魔的怪物们是不是也会统统消失？”那时候，巴莎奶声奶气地问母亲，她理解不了为何光明与黑暗之战要永不停歇的循环发生个不停呢。
“母亲神不会伤害她任何一个孩子的，格达说起来也是她的孩子！”母亲如此回答她。
“可我们也是母亲神的孩子啊！”小巴莎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稚声稚气的问，“这长夜里，黑极了，冷极了，饿极了，恐怖极了，无时无刻都能听到有人哭泣，这些母亲神赫拉难道听不见么，她的孩子们在害怕，在哭泣，她不会心疼么？”
“伤害我们的不是母亲神，而是那坏蛋亡灵神～”哥哥莫克什纠正她道。
那时候的哥哥一副小英雄的模样，他最大的心愿是成为曾曾祖父俄皮罗大酋长那样的大英雄，俄皮罗大酋长带领众泰雅族人驱逐了血魔，从而成为传奇人物。
“如果母亲神打死那个坏蛋亡灵神的话，我们便不会有长夜的啦，既然我们都是母亲神的孩子，那亡灵神便是个大大的坏孩子，母亲神饶恕那个不听话的坏孩子，却让我们这些听话的乖孩子们在这倒霉、可怕的长夜里遭殃，哎，我们看来并不是母亲神的亲孩子！至少不是她喜爱的孩子～”小巴莎激动地对哥哥说。
本默不作声的父亲这时候笑了，他说，“我们的母亲神深爱她每一个孩子，她不能因为别的孩子，伤害另外一个孩子，所以她不会插手孩子们之间的事！”
“哼！定然是母亲神喜欢上了那个叫格达的亡灵神啦，所以每次都不舍得打死他，还偏袒他！”小巴莎不满意父亲的解释，愤愤不平的说。
“格达那么坏，美丽的母亲神不会喜欢上他的～”哥哥莫克什却不认同她的说法。
两个孩子你来我往的争辩，父母在一旁乐着，孩子们的异想天开，孩子们的争强好胜，让这暗无天日的冰冷长夜变得有些温度起来，巴莎赖在母亲怀里，她喜欢母亲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气味，母亲抚摸着肚子，和父亲细声讨论着自己未来弟弟或妹妹的名字。
“波卡～”一声惊呼，母亲突然惊恐地喊着父亲的名字，声音凄惨又悲凉，小巴莎感觉自己也被一股强力猛地拉起。
她感觉父亲在黑暗中骤然而起，母亲被东西拽起的同时瞬间松开了抱着她的手，她便跌在床上，一切来的太突然，她惧怕的发不出一点声音，也来不及哭。
“众神啊～众神啊～”母亲哭泣着，凄惨的声音由屋内到屋外，父亲提矛追了出去。
“波卡，波卡，莫追了，莫追了，守住孩子们，守住孩子们～”，母亲哭喊着，然后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中。
当时的一切就像发生在胖雅卡身上那样，上一刻她还与身边的人谈笑着，下一秒，毫无征兆地被抓走消失，追之不及，迅速而无情...
巴莎永远记得那年长夜，永远忘不了，那天父亲哭着从屋外回来，然后将她和哥哥揽在怀里，试图捂住她和哥哥的耳朵，手一直抖，身子也在抖，那是贵为酋长的人呐，滚烫的泪滴落到她脸上，后来听哥哥说，从那黑暗里深处听到了夜魔的狂欢和母亲的惨叫，其实她也听到了。
“长大后，我要成为最伟大的武士，把那坏蛋亡灵之神格达杀掉，也把那些怪物统统杀光，我要为母亲报仇～”她记得哥哥曾咬牙切齿地发誓说。
帐篷外突然嘈杂起来，哼哧哼哧的声音混杂在风声里，有人开始吆喝，有人开始咒骂。
嘈杂声将巴莎从回忆拉回现实，此刻她已经泪流满面，泪水已经在下巴结成了小冰柱，巴莎庆幸此刻身处在黑暗中，如此这样，便无人看到她的脆弱，父亲曾告诉她，身为贵人，不要让人看到你的脆弱，不要让人从你的外在表现里猜出你真实的所思所想。
可平常日子里，她对控制自己的情绪却并不在行，而现在出门在外，她却努力的尝试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总对自己说，我是莫格苏拉，我是蓝羽部落的公主，我要展现一个贵人该有的模样。
她轻轻拉开帐篷的风挡，扯开一丝缝隙，她听见武士们正在吆喝着，“快，准备，赶走它们！快赶走它们～”
女伴们还在七嘴八舌的议论着，似乎正在讨论外边的情况。
“姐妹们，外边是怎么了？”巴莎低声问自己的女伴们，语气平淡，她情绪控制的很好，并没有暴露自己心中的伤感。
”有东西聚过来啦～“女伴们七嘴八舌的告诉她，语气中弥漫着紧张与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