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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 灯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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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塔?”

见兰尘殇有些疑惑,萨里尔清了清嗓子,耐心地和他说着:“是的,这里是沃顿区无家可归者的归宿,也是远离逆生教会,被和平之翼的治安保护着的安全区域。”

“安全的地方吗……”

兰尘殇透过窗户望去,空旷的操场上三五成群的孩童们在踢皮球。他们在彼此的欢笑中相互追逐,为对方的进球而喝彩。站在场外的医护人员们也轻轻地拍着手,和颜悦色地为他们打气。若不是刚才经历了一场恐怖袭击,眼前的这一幕仿佛将兰尘殇带到了远离硝烟的天堂。

可他很快就发现,映入他眼帘的大部分都是女性或是儿童,哪怕只是与街道有着一墙之隔的宿舍楼,门口连个保安亭或是安保人员都没有。“你们这里,连防御设施都不设置的吗?”出于内心的危机感,兰尘殇好奇的问道。萨里尔对此只是浅浅一笑,说:“福利院不太需要这种警卫。”

惊诧在一瞬划过兰尘殇的眼眸。

“感到奇怪是正常的。”捕抓倒兰尘殇表情的萨里尔走到门口,向他招了招手。兰尘殇跟了上去,离开充斥着药水味的医疗区,他们来到了相对热闹的大厅,一来到大厅,那些还在互相嬉闹的孩子们就一窝蜂地围了上来:“萨里尔爸爸!”

“今天你们有没有好好吃饭啊?”萨里尔也是喜笑颜开地蹲下来,伸手摸着最前面的几个孩子的脑袋,“不能浪费阿姨们辛苦煮出来的饭菜哦。”

“没有浪费!”孩子们的的声音充满朝气,像拂过青草地的暖风一样渗人心脾。萨里尔站起身,拍了拍有些脏了的衣角,挥着手对着那些孩子说:“去玩吧,铃声响起的时候记得乖乖回宿舍。”

“好!”在齐声的欢呼中孩子们再度散开,各自找着自己的玩伴去玩耍。萨里尔站起身来,说道:

“这些孩子很多都是从战乱中侥幸活下来的孤儿。他们大多数甚至连和父母再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就得为了生存和明日的食粮而奔波。”

“所以你不设置安保,是想让他们忘记枪炮的轰鸣声吗?”

“嗯。”萨里尔点头,“虽然这听上去十分的不切实际,但对我而言,每个孩子都是这个世界上洁白无瑕的存在,属于大人的纷争不应该将懵懂无知的他们牵扯进来,这样做只会将他们本心的真善美完全的抹煞。”

“真善美是吗……”

兰尘殇看着那些孩子,他们当中有些因为战火失去了胳膊或是大腿,和玩伴玩耍的时候都不能离开随身的辅助器械。不过那些孩子们并不对他们抱有歧视,跌倒了就聚起来将其扶起,跟不上队伍的就自发地放慢脚步,搀扶着对方慢慢地融入集体。

“曾几何时,我们也是这样相互扶持的。”他情不自禁地扬起嘴角,却发现不知为何有些艰难。仿佛自己的嘴角被挂上了秤砣一样,哪怕只是稍稍动动,都会不自觉地垂下来。“孩子,你也不是这里的人吧?”萨里尔察觉了他的异样,动身给他倒了杯温水。兰尘殇接过他递来的水,轻轻地答道:“嗯。”

“爸爸爸爸!”这时一个满脸泥土的孩子跑了过来。看到对方脸上如此狼狈,萨里尔立即从怀里拿出一块手帕,一边擦着对方的脸一边问:“怎么了?玩得一身泥。”

“雨觞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啊?”孩子的声音在萨里尔的擦拭下模糊不清,“我好想和他玩扑克接龙,他玩得可好了。”

“雨觞……?”

孩子稚嫩的声音在兰尘殇的耳中响彻如滚雷。他激动地蹲在孩子面前,双手抓着对方的肩膀:“你见过雨觞?那个留着蓝色挑染的男生?”

他的声音久久地回荡在大厅内,咄咄逼人的架势没过一会就将那个孩子吓得哭了起来。似乎是察觉了自己的失礼,兰尘殇小心翼翼地退到一边,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把头埋得很低很低:“抱歉,有些激动了。”

相比于两个人的不知所措,气定神闲的萨里尔温柔地摸了摸孩子的脑袋,从衣兜里拿出一根棒棒糖递给他,得到安抚的孩子立即收起了哭相,拿着棒棒糖就乐呵呵地离开了。“看样子你知道他的过往。”萨里尔背着手,转身看着兰尘殇。兰尘殇抬起眼眸,不轻不重地回了个“对。”

“帝陵,这个以武力强盛著称的城市对我而言就是个吃人的城市。”兰尘殇和萨里尔一齐走在被阳光包裹着的走廊上,像是两个年龄相仿的老友叙旧一样,“有权势的大人们为了自己的地位,会在孩子学会行走时就强迫他们挥舞刀剑,因为想要稳固自己的地位或是加入八部众,不仅要有一定的名望,家中的孩子也要有着超脱常人的实力,因此每个孩子都会在八部众的规定时间里来到特定的角斗场,拿起自己趁手的武器互相厮杀。可懵懂的孩子们哪见过这种事情,大多数在握住刀的时候就已经瑟瑟发抖,为了能让考核进行下去,监考官一般都会以武力来胁迫孩子们进行决斗,只要有怯战的人,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抹杀掉,为了生存那些孩子们往往会丢弃自己心中的怜悯,像猎杀牲畜一样对着他人下刀。这些人里有的是从小玩到大的发小,有的是结识不久还未深入了解彼此的同学,上一秒还和自己有说有笑,下一秒就可能死在对方的砍刀之下。

“但这个规则里有一个非对等的要素,就是御三家的魇系家族也可以参加这种选拔。他们的孩子大多自三岁起就可以掌握自己种族的杀戮本能,将他们丢入普通人的选拔场地就和将一头饥渴的野狼丢进鸡群一样。再加上彼此的种族不同,魇在杀戮的时候是不会像人类那样对彼此有怜悯,杀则生,不杀则死,求生的欲望促使着他们将所有挡在面前的家伙尽数清扫,每每归于寂静的时候,场上唯一站着的就是浑身鲜血的有着人类外貌的暗魇。他们就算活了下来,也会在受害者家长的讨骂声中度过童年。因为他们的出生比人类高贵,作战能力也比人类要优越得多,所以他们会承受原本属于大人的怨言,一直到成年。”

萨里尔看着驻足望阳的兰尘殇,这个年轻的男孩的侧脸上布满了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忧愁,那浓密如乌云的灰霾从他的瞳孔中漫出,悄无声息地顺着影子落入虚无。过了一会他摸了摸缠着丝绸的右手臂,对萨里尔浅浅笑:“我们还是说说雨觞吧。”

“嗯。”

“我和雨觞的认识,其实也说不上什么奇特。”他撸了撸右手的袖子,“那是一个和以往没差别的晚霞,我在为晚上的作业而烦恼时,他主动地走了上来,问道:‘是不会作业吗?’

“我点了点头,对眼前主动上前的他感到惊讶,因为我是御三家之一的兰家子嗣,身上的狂魇血脉足以让听闻过的人闻风丧胆。但他在听我说完自己的来历后不但没有惧怕,甚至很主动地问我有关暗魇的知识。可以说他是我在帝陵里第一个认识的朋友,第一个不因为种族隔阂接纳我的朋友。

“不过他的家庭并不是很好。家中的长姐没有掌握帝陵人独有的术式——‘瞳术’,唯一通晓的父亲也在事故中性情大变,只要家中有些许不顺他意的事情出现,就不分青红皂白地对着他们一通打骂。雨觞在结识我之前,有很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这种紧张的家庭氛围中度过,为了摆脱这种畏缩的自己,他时常会找我训练体术,就算被我摔得遍体鳞伤也不会喊停。瞳术方面薄弱,就会在周末的时候泡在我家的书库里研读,经常待到晚上十点多才会离开。我有很多次都想让他休息,可他说一旦自己休息下来,家里的姐姐和妈妈就少了一个后盾,带着这种想法,他成为了我们那个年级最强的瞳术师。

“在父亲被送入疗养院后,他为了追查其原因,利用自己的力量在黑市赢得了属于自己的情报网,或许是童年的创伤所带来的应激,只要有触及到他逆鳞的存在,无一例外都被他送入了地狱。在那段时间他被誉为了帝陵的‘魔王’,一旦他展开了自己的术式领域,在无法反制的情况下大多都会被他的术式给贯穿身体,然后成为一棵鲜血淋漓的铁树。那时候我感觉他仿佛变了个人,从一个要强但会喜笑颜开的朋友,变成一个冷血且草菅人命的杀手。那些诞生于他手中的术式砸在我身上的时候,悲痛远远大过了一遍遍刻在身上的伤痛。或许一个人要是想拥抱黑暗,或许只需要几次深入心扉的刺激,而我却没法在他坠入深渊的时候拉他一把。

“他是一个很复杂的朋友,就算再冷血,也会在我奄奄一息的时候将我从遍地的灰烬中拉回来,我能听到他急切的呼救声,感受他为我做心肺复苏的双手温度。或许他和我一样对帝陵有着刻骨铭心的憎恨,但我们彼此在充斥着各种欲望和血腥的角斗场中那份扶持,大抵是坚守在被黑暗侵蚀的心中的那份光。

“只是在最后我没有去救到他。”

阴暗的云缓缓地遮住太阳,将射在地上的影子渐渐淡去。萨里尔走到他身边,伸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

“相比之下,您才辛苦了。”兰尘殇谦虚地说着,“对我来说,听到朋友还健在的消息就已经很满足了。也很多谢你们能够照顾他。”

“如果顺利的话,他应该成功进入和平之翼了。”萨里尔说道,“起初诊断的时候他的大脑不知道因为什么东西冲击导致记忆断层,不过好在他的自理能力并没有丧失,靠着这一年的学习顺利考取了学位。”

“那就好。”

“那你呢?你的打算是什么?”萨里尔望着窗外飘浮的云朵,“想必你的目的地不是这里吧?”

“我要去凡琅史特,去到神祇曾经存在过的地方。”兰尘殇坚定地说道,“如果这里的神还存在的话,那他一定有方法能改变帝陵过去的一切。”

“但哥伦比亚和凡琅史特的交界桥已经被逆生教会给占据了。”萨里尔皱起眉头,“那个地方和平之翼已经打了好几个月的攻坚都没打下来,你一个人去是否有些冒险了?”

“我会杀出一条血路的。”

兰尘殇的语气骤然变冷,凝成一把无形的刀刃刺入萨里尔的心中。方才还对过往感到悲伤的他,在谈到逆生教会的时候神情大变,脸上的忧愁荡然无存。“那里的家伙,我可以杀死。”兰尘殇擦了擦干涸的嘴角,脸上露出一副有些骇人的笑容。萨里尔忽地想起了什么,咽了咽口水,不确定地问了一句:

“你就是和平之翼通缉的‘龍’吗?”

他在电视上看过和平之翼放出的案发影像,那些议员在受害时那个身影都会用沙哑的嗓音诉说着对方的罪行。“我的耳朵不会骗我,就算现在你的嗓音没有那样的沙哑,那种说话的语调我也不会记错的。”

外边的阳光刺破了云层,再一次射在兰尘殇的身上。这一次映在他脚边的影子已不再是人类的模样,反而是一个身材魁梧的长角影子。兰尘殇收起笑容,微微地点了点头:“嗯。”

“放心,我很快就会走的。”似乎是但心萨里尔会有所顾忌,兰尘殇连忙补上一句,“感谢你对我伤势的照料。如果我的存在对你产生了困扰,我会离开的。”

说着,兰尘殇就转过身准备离开。

“等等。”这时萨里尔快步上前,拉住了兰尘殇的手臂,“你的伤还没好,不妨在这里稍作歇息再离开。”

“歇息吗?”兰尘殇看着拉住他的那双布满老茧的手,若有所思地问道。

“我知道,你是和平之翼通缉的对象。”萨里尔坚定不移地说道,“可我是福利院的院长,院长的职责就是照顾每一个因战乱而到达这里的人,对我而言,现在的你也是一个负伤的孩子。”

对于眼前这个两鬓有些斑白的男人来说,兰尘殇或许真的是一个孩子。

“我不会给你们添乱的。”沉默了一会后兰尘殇收回了迈出去的腿,“如果真的有可以帮得上的事情,叫我便是。”

他对着萨里尔笑了笑,那笑容依旧清澈无暇。萨里尔也跟着笑了笑,松开手时走廊上却来了一个医护人员:“院长,今天是去采购食物的日子,我们这里的食物有些告急了。”

“那么快就不够了吗?”听到这个消息的萨里尔神情立刻严肃了起来。他拿过医护人员手中的账单,简单地翻了下后低声说着:“开销大了很多啊。”

“这段时间来避难的人员比以往多了很多,我们的食物分配和住所分配也有些紧张了。”医护人员紧张地报着数目,“这样下去,我们可能得赶走一些人了。”

“不可!”听到这句话的萨里尔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医护人员的话,“我们不能违背初衷,就算告急也不能以难民的生存为代价。”

“可我们从和平之翼那里得到的收入也……”

“我或许可以帮上一点忙。”兰尘殇走到两人身前,从衣袖里拿出两张支票。在看到支票上的暗魇印章后,萨里尔惊得眼睛都要瞪出来了:“这,这是帝陵的支票?而且还是两张?”

“手上还有点闲钱,或许能解决你们目前的问题。”兰尘殇这轻松的语气对两人来说简直重如山峦,要知道在中转站,只有和帝陵有所交集的国有商路才会有这种由八部众颁发的大面额支票,哪怕只是一张,都足以在换金所得到一笔不菲的收入。

“给孩子们买点好吃的,别饿着了。”兰尘殇将双手插进口袋里,闭上眼呼出一口气。

“多谢。”萨里尔将支票交给医护人员,双膝一软就差点跪下,“如此大的面额,我,我不知道该怎么答谢你才好。”

“我说过,真有我能帮上忙的事情,喊我就是。”

说完兰尘殇就往外边走,刚来到外边的时候,一群小孩就簇拥着把他给围住,忽然被这样围着的兰尘殇神色一愣,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哥哥,陪我们玩吧。”

“就跟雨觞哥哥那样陪我们跳飞机。”

对于孩子们来说,眼前这个穿着一袭黑衣的哥哥就像童话故事里神秘莫测的王子一样,可兰尘殇并不知道,只是呆呆地挥着手说:“我,我不会玩……”

“我们教你。”

在几个孩子的带领下,兰尘殇被拉到一片由沥青铺成的地面上,在那里孩子们拿着五颜六色的粉笔在地上画了几个有些潦草的格子,在那里孩子们丢着石头,然后在同伴的呼喊声中踩着格子一蹦一跳。“给!”身边的男孩踮着脚塞给兰尘殇一块石头,为了照顾对方,兰尘殇特地把身子俯了下来,好让那个男孩能够将石头递到他的手中。“只要丢出石头,就能跳格子了哦。”

“丢一下就好了?”兰尘殇掂量着手中的石头问道。

“嗯!”

兰尘殇轻轻地讲手中的石头丢出,棱角分明的石块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后安静地躺在了格子外面。然后他跟着前面的女孩一起在格子上蹦跳,敞开的大衣不断地上下翻飞。

“好诶!”当兰尘殇跳到最后一个格子的时候,他身后的孩子们不断地欢呼着。看着热情洋溢的孩子们,兰尘殇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他的心有那么一瞬间被他们的笑声给治愈,即便有着阴云密布,透射下来的光芒依旧温和。

他从口袋里拿出几块糖果,微笑着塞给了几个小孩,得到糖果的孩子们欢喜地拆开糖衣,一脸满足地将糖果塞进嘴里。“我的呢我的呢?”其他孩子见有糖吃,纷纷凑上来将兰尘殇围住。兰尘殇再次掏口袋时,发现已经空空如也。

“等哥哥买些糖果回来再给你们好嘛?”他尴尬地笑了笑,“出门的时候带少了一点。”

“好!”

“那你们要好好听院长的话哦。”兰尘殇理了理衣服,在孩子们的笑声中朝着福利院外边走去。来到外边的时候,他回头看了看逐渐亮起灯是福利院,轻轻地喃道:

“很温暖呢。”

来到市集,这里的小贩和早晨相比已经没有那么多了。大部分的摊位都已经盖上了防尘布,这无疑给兰尘殇找摊位增加了点难度。“也不知道卖糖果的还在吗……”他四下观望着,步伐一直都没有停下来,最后终于在一间坐落偏僻的店铺前看到了琳琅满目的糖果。

“你好,给我来点糖果。”见到有客人,躺在椅子上休息的老板瞬间从上面弹了起来,在看到对方脸上还缠着绷带时还吓了一跳:“欢,欢迎光临。”

“这些口味,每个都来点吧。”兰尘殇指了指放着糖果的橱窗,“孩子们爱吃的口味都来点。”

“哦,你说福利院的孩子们啊。”老板明白了兰尘殇的意思,手脚利索地给他包了几包满当当的糖果,“之前院长来的时候就和我说过孩子们喜欢的口味,这次我多包点给他们。”

“多谢了。”兰尘殇接过糖果,给了钱后趁着老板不注意时将其收进了偷偷撕开的裂缝里。别过老板之后,他独自走在回去的路上,看着天上明月渐渐取代艳红的夕阳。

“……黑山羊,休走。”

忽然耳边传来的低语让走进一处巷子里的兰尘殇心头一寒。没等他张开罪猎,大脑的深处就像被什么东西给重击了一样,让他头晕目眩。

再次睁开眼,他已经来到了一处陌生的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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