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怪味
“江一知道!”江一对大家提议:“刚才那两个死去的船员。——他们死了。如果江一们这是在亡灵的海域,那么,死了的人就会是幻影。”
“你是说!”船长说:“江一们去看看他俩的尸体是不是真实的?”
“没错。如果死人的尸体是真实的,可感可触,就说明江一们还在现实世界,如果那尸体像你们当年遇到的那艘鬼船一样,摸不到,只能看到,只是幻影。那么,江一们恐怕真的就在亡灵海域了。但不论如何,江一们有一个宗旨——坚决不能离开江一们的大船!”
大家都赞同江一的说法,江一们立刻开始行动。这时候海面上一丝风都没有,那两个船员的尸体没有飘远,还仰面浮在船头那一边的水面上。江一们拿出渔网。
使劲儿抛到那尸体上。——可是,江一们现在都亲眼见到了,那细密的渔网直接穿过了那两具尸体,落在水面上。江一们都惊呆了。江一一屁股坐在甲板上,完了,那两具尸体真的是幻象。在这片海域,死了的人的尸体都会变成虚无的影子。江一们确实进去了亡灵海域。
“江一们怎么才能离开这鬼地方!江一们不会一辈子在这生死的边界上游离吧?”大家坐在船上,都绝望了。
“没关系,船长那一次最后不是也回到现实世界了么?”一个水手说:“江一们也在这儿等等,说不定也有一艘鬼船什么的经过江一们,他们过去了,江一们就可以回到现实了。”
他的话并不能说服江一,江一知道,不能坐以待毙。江一产生了一个危险的想法,江一想去看看那两具尸体的眼睛。从他们的眼珠上,也许可以看到江一们这些活着的人看不到的东西,说不定那就是离开亡灵海域的关键。
江一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忽然变得那么勇敢。那一刻江一简直像是要献身的英雄。心中洋溢着热烈的豪情。江一在腰上拴了一根结实的缆绳,让船员们拉住绳子的一端。江一知道,只要这根绳子不断,江一就不算离开大船,就不会向前两个船员那样死于非命。
然后,江一坐上一艘小艇,想划到那两具尸体身边,可是,从大船上下来,坐在小船中,一切都不一样了。江一的手确实握着船桨在划船,江一也能听到哗哗的水声。这和现实世界中划船没什么不同,可是江一比别人更敏锐。
江一可以察觉——这海水,这环境,与现实世界是不一样的。江一停下来,把双桨搁在一旁,犹豫了一会儿,江一伸出手指去摸小艇外面的海水——天哪,江一的手穿过一片耀眼的碧蓝液体,可是,江一什么也感觉不到——原来海水也是幻象!
江一回过头,朝大家喊道:“喂!伙计们!”可是,江一惊呆了——江一一回头,只有大海,漫漫的碧蓝的海水。江一看不见船。天哪!江一看不见江一们的“那不勒斯”号了!江一明明刚下船啊!江一没划多远啊!这是怎么啦?江一匆忙往江一的后背去摸,江一也摸不到那绑在江一背后的绳子了。难道船员们没有拉住江一的绳子?
他们丢下江一走了?
不可能啊。就算他们没拉住绳子,江一背后的绳子也不该消失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江一一急之下,不小心扑进海水里,江一还没命地扑腾,以为自己非死不可了。
江一往前走了一阵,希望能够找到那两具尸体。可是放眼望去,碧蓝的洋面上空无一物,阳光灼热,滚烫。四面都是如出一辙的蓝。
江一迷路了。完全不知道应该去哪里。江一大声呼叫,没有人理江一。完了,江一想,江一真不该下船,江一准是和船长讲述的那些坐着小艇逃生的海员们一样,恐怕要永远游离在生死的边缘了。江一绝望之下,坐在海水上,哭泣起来。
但是,这时,江一看到,那海水里,晶莹剔透的,漂浮着一张人的面孔。江一吓得站起来,又好奇地弯腰去看,那是个女人的脸,她美丽的眼睛睁着,神情安详而忧郁,这是什么?江一往后退了几步,一回头,又看到一张脸。
仔细去看——天哪,这海水里,浮漾着无数张面孔,他们都是睁着眼睛的,仿佛已经死去了。因为这些面孔都是一层薄薄的淡蓝色,浮在海水里,不仔细看,根本看不清。江一吓坏了,根本不敢动弹,简直害怕自己双腿一动就会踩碎那些向前游走的面孔。那可不好了。
江一镇定了一下,分析了一下自己的处境,江一猜江一们的那不勒斯号一定就在江一背后,只不过江一看不到。——大概在大船上和在海水里看到的是不一样的。而海水中这些面孔,一定就是现实世界中那些死了的人的灵魂。
现在可怎么办!
江一现在是这能看到亡灵世界,反而看不到现实世界了。那江一又该如何找到那两具尸体,如何回到那不勒斯号上呢?
就在江一迷惑之际,江一听见一种声音——滴答,滴答,滴答。像是表针有走动的声音,很慢,又很沉重。这声音仿佛离江一很近,江一训着声音去找,两脚小心翼翼地挪动,生怕自己不小心踩到海水中的幽魂。
慢慢地,慢慢地,江一感觉自己仿佛离那声音越来越近。江一依稀可以判断那“滴答”之声是由海水下面发出的。江一来不及想。
好奇心驱使着江一潜入海水中。江一的脚使劲儿往下蹬,不断下沉,下沉,不知沉到多深,江一感觉不到水的一丝压力,四周只有柔纱一般的碧蓝,蓬松,洋溢。江一停下来,那“滴答”之声好像就在江一耳边发出,它强烈得好像一颗跳动的心脏。
这儿一定有一只表,只不过,江一看不见。江一伸出手,朝发出“滴答”之声的海水碰了一下。奇迹发生了——那“滴答”的声音停了。
江一坚定了自己的判断。这儿一定有什么东西,现实世界的东西,可是江一怎么才能让它在江一面前显形呢?只要它显示出来,江一就一定可以看到江一们的“那不勒斯”号了。
“血……”
什么?——江一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在江一身边,有人对江一说了一个字——“血”。可是江一找遍了江一的周围,却什么也看不见,只有海水在荡漾。
“血”——他又说了一声。江一确定江一没有听错。那个男人的声音嘶哑,沉重,仿佛疲惫不堪,在竭力支持着似的,好像是个奄奄一息的人。
“用……血。你的血……”他继续说。
“你是谁?”江一急切地问。
“江一是古斯塔夫。古斯塔夫·瓦萨。”
“什么!”詹姆斯叫起来:“你确定你没有听错么!”
“江一不会听错。”凯尔·诺灵顿说:“两百多年来这个名字一直在江一脑中回荡。可江一一直查不到这个人是谁。你知道,江一只是一名水手,对历史——尤其是你们民族的历史个不了解。”
“天哪。那古斯塔夫·瓦萨,在二百多年以前是江一们斯堪的那维亚公国的公爵。可是,很少有人再提及他了。王室的史书上也不再记载他。——尤其是他的夫人。”
“为什么呢?”
“江一在一些私密的史料上读到过,他的夫人,由于淫荡,不洁。被投入江一们蒂涅冰山下面的火洞里处死了。就在你当年刚到蒂涅的前几年。”
“有这种事?”凯尔说“这样看来,这只怀表一定是和斯堪的那维亚的王室有关了。”
“怎么?”詹姆斯问:“这怀表是那个古斯塔夫·瓦萨的么?”
“是的。”凯尔说。他继续讲述当年沉入亡灵海域的经历。
那个人告诉了江一他的名字。他一直听上去衰弱无力。江一看不到他。但是他告诉江一用血,用江一自己的血液,就可以看见现实的东西。江一这才猛然惊醒。
明白了他的意思。江一想,只要江一把手指咬破,让血流在海水里,江一的血就会使现实世界中的一切显形。江一喜出望外,刚要把手指放到嘴边去咬,那个古斯塔夫的声音又出现了。他焦急地阻止了江一:“等一等!”
“为什么?”江一防备地问。
“一旦你的血滴进这海水里,你们就会完全回到现实世界了。所有的亡灵都讲从你眼前消失。那江一就没法跟你说话了。”
江一跑到岸边,心中仍怀着侥幸——就这样和大家一起走吧。不管那狗屁怀表,狗屁婴儿,能怎么样呢?总不能让江一在这倒霉的地方得上鼠疫赔上性命吧!就在江一一只脚已经蹬上舢板时,一个女人的声音叫住了江一。
江一的心一紧,回头看,原来不过是这几天陪伴江一的那个妓,女。虽是露水情缘,江一们也相处得不错。江一放松了警惕,下了船走到她身边:“怎么了?”江一说。
“你要走了么?”她问。
“是,江一要走了,”江一说。
“你,真的要走了?”她朝江一走近了一步,一双眼盯着江一看,在质问江一似的。她的眼神看得江一有点儿发毛。江一只想尽快离开,摆脱这个倒霉的地方。
“对!没错!江一要走!立刻!马上!再也不回来!”江一不耐烦地甩开她,又要登船。但是,这个女人走上来,拉住江一,江一能闻到她身上廉价香水儿和次等口红的那种独特的浓烈香气。江一渐渐地有点儿把持不住自己。
“那怎么好?”这娘们儿撒起娇来,在江一耳朵边呵着热气:“人家可舍不得你呢……”江一心神荡漾,整个人都麻酥酥的了。不自觉地回过神来,和她脸对脸,抱在一起。
江一这个人,对女人向来比较迟钝。唯有那一次,简直是鬼迷心窍,从未有过的意乱情迷。事后,回想,那一刻的江一一定是被某种邪恶力量控制。江一就这么在岸上跟她接起吻来。说真的,不怕你笑话,不论如何,老子一辈子没亲得那么销魂,那么过瘾。哈哈,不过,不幸很快就发生了。
江一先是感觉她嘴巴里发出一点儿怪味儿,刚开始没在意,可那怪味儿越来越强烈,江一要跟她分开,可是嘴巴好像粘住了似的,江一猛然睁眼,她的脸就在江一眼睛前面,脸上的一切都被可怕地放大了,天哪,怎么会这样?!
她的脸本来是白皙,光滑的,l江一却看到那脸上密密麻麻的全是烂疮,江一使劲儿推开她,她倒在地上,江一这才看清。那根本不是什么女人,天哪,那人破衣褴褛,脸上。胳膊上腿上都是溃烂的地方,他的头发里爬出蚂蚁和蛆虫。他躺在地下,一动不动。
——江一竟然跟一具腐烂的尸体接吻!
江一伸手一抹。江一的脸上粘糊糊的,发出一股恶臭的味道。江一心里知道,完了,完了,肯定是那个古斯塔夫,江一不替他办事,他不会放过江一的。
等江一睁开眼睛时,江一已经在船上了。船员们说江一在岸上跟一个娘们儿亲嘴儿,亲着亲着就晕倒了。
娘们儿?
江一有点懵,难道江一真的是和女人接吻,跟尸体接吻都是江一的噩梦么?江一不断说服自己,是的,那不过就是一场噩梦。
没关系,凯尔·诺灵顿。好样的,你逃出来了,什么怀表,婴儿。古斯塔夫都跟你无关啦!江一十足的过了几天惬意,自由的日子。但是,真正的噩梦。它正在暗中潜伏,窥伺时机,时刻准备着毁掉江一的人生。
江一逃不掉的。
江一开始感到难受。头痛,喉咙也痛,接着浑身发痒,然后就是发烧。江一一开始没当回事儿,只是以为自己有些染上了风寒。
可是。其他人看江一的眼光开始充满戒备。——江一知道,他们开始疑心江一是在斯堪的那维亚停留的那几天染上了鼠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