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降债务
伊格灵格正在读着舅舅书架上的书，丽塔正在大口吃饭，拉扎正在手足无措，不知道失去了刀和匕首之后手该往哪儿放，阿维丽正在和自己下军士棋的时候——
原本平静的清晨，被开门声打破了。
“舅舅！你回来啦？”
伊格灵格的热情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他看见卢文脸上僵硬的表情。
“伊格灵格，亲兄弟明算账，我们也该算算这笔账了。”
卢文没有穿盔甲，只穿着一身黑色长袍，但那让他显得比起平时英武的形象更加阴森。
伊格灵格愣住了。他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
“昨天招待你们的食物、武器维护费、住宿费总共是五千二百六十兰迪尔。别那么惊讶，那是头小仔猪，还用上了不少进口的香料，还有你们那位黑色卷发的小姐也吃了不少东西。你们的武器，我们都好好地打磨和上油了。至于住宿，你们住的可是最好的房间。总之，我想你应该拿不出这笔钱吧。”
“我以为……您会，呃，热情地招待我们。”
伊格灵格口袋里只有不到一千兰迪尔。众人的钱加在一起应该不会超过两千兰迪尔。如果是支付旅舍的食宿，大概只够十天左右。
卢文相当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搭腿而坐。
“我原本是这么想的。不过，有些事让我改变了想法。毕竟，我才是这里的领主，对吧？”
“而且我们的行李、通关文书和所有的武器都在您这里。”拉扎冷冷道。
卢文哈哈大笑起来。
“不错，不错，你这个学徒，前盗贼，说出来的话真让人高兴。总之，事情就是这样，不把钱拿出来，就休想拿回你们的东西。不过，看在你说话好听的份上。”
卢文拍了一下掌，向身旁的卫兵吩咐了两句。那人跑步离开，很快取来了几样熟悉的东西。
“你的琴，”卢文伸手向伊格灵格，“还有，拉扎，你的刀和匕首。阿维丽，你的剑。”
“多谢您的恩典。”拉扎夺过自己的武器，坐回位置上。
“就用这些东西，和你们勤劳的双手，去挣回属于你们的东西吧！领主府的大门不会向所有人敞开！”
外面正在下雨，但四人还是被推出了领主府。
“这到底特么的是怎么一回事？！”拉扎几乎要暴怒了。
“同感。”
丽塔向领主府竖起一根小指——那在法师们的文化里，是最恶毒的咒骂——接着驱动风魔法，挡住众人头顶的雨水。
“舅舅的态度变化这么大，一定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事。”伊格灵格叹气，“我们现在的钱似乎也所剩无几了。看来，只有想办法赚钱了。”
“我们花钱的地方越来越多了呢……”阿维丽感叹道。
“那个……”
一个年轻人的声音透过雨水传过来。
“啊，你好，有什么事吗？”伊格灵格转身。
“请问，你们是得到了进出领主府的许可吧？”
“是的。”
虽然卢文当面说得那样难听，但是，他并没有当着更多的人表示对伊格灵格一行人的不满。甚至，他还给了他们一封文书，那文书写明，他们可以随时随地进出领主府。
“那么，不知道能否……帮我一个忙。”
那年轻人似乎胡子都没长齐，看起来不比伊格灵格大多少，或许还比他年轻都有可能。此刻，他就那么淋着雨，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
第一个放下心防的是伊格灵格。
“没问题，请讲吧。”
“请稍等我一会儿。”
年轻人跑步在雨中前进，一会儿就没了影子。
“……喂，伊格灵格，这么快答应他未免太草率了吧？”阿维丽说。
丽塔和拉扎相互对视了一下。
“那年轻人应该会给点什么东西做报酬吧。”丽塔说。
“喔！原来如此。伊格灵格你是想早点还清债务，还有取得那个老头子的情报，对吧？”阿维丽摸了摸伊格灵格的头，“真好！”
“我其实没想那么多……”伊格灵格弱弱的驳斥被雨声掩埋掉了。
以及，为什么阿维丽会摸自己的脑袋？自己明明比阿维丽要大才对。
年轻人跑得实在很快，他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他手里握着一封信和一张纸条。
“纸条上是我妈妈的地址！请你们帮忙把这封信送过去。”
然后，众人微笑着等着他继续说话。
年轻人也咬着嘴唇，露出一个他所知最美好的微笑。
“……嗯，没有别的要说了？”阿维丽问。
这可是大忌啊，阿维丽。丽塔扶额。要的就是那种自己悟出来“哦原来我应该给钱”的氛围。
“没有了。我要说的都写在信上了。”
“原来如此！”
“呃，抱歉，小姐，我不明白哪里有可‘原来如此’的……”
当然不能说是“请给这四个可怜人一点钱”写在信上了。所以，众人没有多做纠缠，朝着那张纸条记录的地方前进了。
只是，那地址未免有些太抽象了些。
“酒馆朝东走出去大概十分钟，一条很窄的小巷子，一家做奶酪的工坊背后。”
他们一路寻找。
先是拉扎问一个年轻女性是不是“某个士兵”的母亲，被平底锅砸了脑袋。
接着是丽塔因为偷吃奶酪工坊被预定了订单的奶酪，导致众人不得不一路狂奔，试图在陌生的城市里逃脱老板的追捕。
再然后是阿维丽因为看旁边摊位的编织手艺，和众人走失了，不得不回到酒馆才重新碰头。
最后是伊格灵格把口袋里的钱都扔给了街边数量众多的乞丐——天知道雀跃关怎么会有这么多乞丐。他们是很后来才了解到，雀跃关的乞丐是一个成体系的武力组织，掌控着雀跃关的整个地下市场。
在经历了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事情之后，他们想起自己甚至都没问过那个士兵的名字。
“……要回去一趟吗？”丽塔扶额。
“嗯，说不定好运气就在……下个转角！”
阿维丽伸手指向转弯处。那里，一个中年妇女正提着一桶水，要往屋子里搬。
“啊，我来帮您吧！”伊格灵格说，全然不顾自己手上还拿着一封信。
但是，那妇女看到了伊格灵格手中的信，以及信封上歪歪扭扭的姓名。
“啊，你们是我儿子的朋友吧……”
妇女把四人带进了一间小屋子。屋子不算大，但还算干净整洁，桌上摆着几样招待客人的小点心。看起来，这是个殷实的家庭。
妇女从木桶里接出一些淡啤酒，招待四人。
“他既然拜托了各位，想必各位都是识字的人吧？能请你们帮忙念一下他写给我的信吗？”
妇女的眼睛一直盯着拉扎，这让拉扎如坐针毡。他大概是四人中唯一不识字的人了。
伊格灵格拆开信，只见上面写着：
母亲：
最近一切都好。需要准备烈酒两桶，有急用。领主不让运酒进府，望设法偷运。交接时间地点写在信的背面了。我想，可以拜托送信来的几位好心人。
伊格灵格照字样将信念出了。那时间是今天晚上交班之后，地点是领主府里的草地。
妇女叹了口气，说是有事要办，要四人稍候。
妇女离开后，拉扎凑到伊格灵格面前，眼睛盯着那封信。
“上面没写给我们多少报酬？”
“拉扎，有时候这些事并不会都给报酬的……”
丽塔则研究起了文字。
“唔，和五百年前变化还挺大的……不知道哪里有图书馆？我需要重新学习这个时代的文字。还有，要在这个年代买药材也很不容易，因为我不知道它们的名字发生了什么变化。”
“最近的大图书馆应该在西普的教会，雀跃关的教会应该也有。”阿维丽说，“啊，不过领主府里应该也有不少书。”
“但教会的图书馆应该不对外开放吧？”丽塔说，不知为何，她脸上似乎露出一种比起失落，更像是兴奋的表情。
“嗯……看来只有偷偷溜进去了。”
一拍即合。
这一边，两个少女正在讨论着罪孽深重的违法行为时，拉扎坐在原地发呆，或曰冥想，伊格灵格则站起来，在房间内踱步。
整间屋子或许因为空间限制的原因，呈现出细长的形状。一扇打开的门背后是一个放着两张床的房间。客厅里只有几个小板凳，此刻四人一同坐下已经显得很拥挤了。
在进门正对的方向，摆放着一尊薇妮女神的木像。虽然弗兰涅尔的东河教不提倡偶像崇拜，但奈何民风如此，官方的号召并不能浇灭普通人的热情。
木像的底座上刻着三个人的名字，看起来，这是个三口之家。看屋内的物件、陈设、角落里的锤子和那双大尺码的皮鞋，这个家里应该还有一个做木工的男人。
这是一个怎样的家庭呢？很容易就能想明白。一个靠手艺为生的父亲，一个操持家务，偶尔给人洗衣服、补衣服贴补家用的母亲，一个拜师学艺，努力练习武艺的独生子，他是整个家庭的希望，能带领整个家庭走向更高的阶级……
就在伊格灵格浮想联翩的时候，丽塔忽然发出一声惊呼。
“怎么回事？”伊格灵格转向她的方向。
丽塔的手指着墙上的某物。
其他人都抬头看去。下一秒，他们都明白了丽塔惊呼的原因。
墙上赫然挂着一幅小小的黑白画像，而那画像的主人，正是之前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