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白鸽
伊格灵格接过琴和琴弓,让守卫们搬了一个椅子过来。
接着,他坐在椅子上,开始进行演唱。
我的故乡在弗兰涅尔的草原上
那里花朵飘香,遍地牛羊
小村里居住着我心爱的姑娘
父亲为我盖了一座美丽的婚房
可是有一天,战争忽然来临
催发战事的号角到处都能听清
……
伊格灵格刻意选择了可能让这些守卫感同身受的乐曲。如果他猜得没错,他们可能是一个盗匪组织的成员,为了生存背井离乡,那么,关于故乡的音乐势必就能调动他们的回忆。
总之,演出进行得很顺利,四个守卫不分长幼都沉浸在音乐中。
伊格灵格唱到动情之处,从椅子上站起来。接着向前走了一步。
守卫们把这当成是演出的正常环节,毫无防备。
而歌声就那么陡然停止了。
紧随其后的,是伊格灵格抄起琴身砸在离他最近的一个守卫脑袋上。
而坡契莫搬起椅子,朝守卫们挥舞起来。
第一个守卫没能反应过来,直接被伊格灵格砸晕了。琴身也一折两段。
伊格灵格扔下断琴,趁坡契莫制造的空当,蹲下去捡起了守卫腰间的木棍。
木棍并不算长,但恰好适合这样狭窄空间里的打斗。
第二个守卫的木棍伸向伊格灵格,但被坡契莫扫开了。接着,坡契莫又补上一击。守卫为了躲避椅子的砸击,整个人都贴到了墙边,这才让椅子只是从他的面前擦过。站起身来的伊格灵格立刻向他发起进攻。
两根木棍碰撞,随后顷刻间滑开。伊格灵格以棍尖捅向对方的胸口,对方因疼痛而停滞了一刻,手中的棍棒也脱力落下。伊格灵格没有给对方更多的机会,充分利用身高优势,自上而下猛敲对方的天灵盖。对方瘫倒在地上,失去了还手之力。
另一边,坡契莫虽然看起来不是那么擅长打斗,奈何有武器的优势,已经将一个守卫砸得头破血流。那守卫看起来虽然还有战意,但疼痛和脸上的血流已经让他睁不开眼,只能原地无力地挥舞棍棒。
能够发挥出完全战斗力的,只剩下最后一个手持棍棒的守卫。
伊格灵格看向坡契莫,他看上去状态正好。
很好,接下来就是二对一的最终战斗……
两人夹击着最后一人,各自举高了武器。
但是,事情并没有如他们所预料的那样发展。
在白袍下穿着皮甲,手中拿着各色武器的守卫如潮水般涌了进来。
那批守卫至少有十人之多,而且,其动作之敏捷绝非之前的守卫可比的。只是,在他们身上都有种未经训练的随意感,看上去,这并不是一支治军严格的队伍。其中一位年纪稍长的守卫此刻还优哉游哉地抽着烟。
之前在车上与伊格灵格对话的男子,从人群背后走出来。
“本来是想让我的新兵们练练手的,没想到你们还不错嘛。”
伊格灵格握紧了手中的棍棒。坡契莫则放下了椅子,脸上满是疲倦之色。
“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我们要做什么?”坡契莫问。
“……这倒没有。”男子撇了撇嘴,“我只是觉得你们的要求很有趣。完全没想到你们会借此来脱逃。咳咳……不说这个了。既然把你们绑到这里来,至少要让你们知道,绑你们的这个人姓甚名谁吧。”
他伸手向身边的跟班示意,跟班把坡契莫手中的椅子夺过来,放在他身边。接着,他一只脚踏在椅子上,做出一个夸张的造型,大声念出这样的台词:
“在下就是‘白鸽教团’唯一且永恒的领袖,‘白鸽’夏尔昆·扬奇,是这片土地真正的领袖与统治者!”
……而坡契莫和伊格灵格对他的奇异举动毫无反应。
夏尔昆显得有些局促,又念了一遍自己的台词。
“在下就是‘白鸽教团’唯一且永恒的领袖,‘白鸽’夏尔昆·扬奇,是这片土地真正的领袖与统治者!……你们为什么不欢呼也不鼓掌?”
伊格灵格忍住发笑的冲动。
看起来,眼前这位,姑且称之为领袖的家伙,似乎比他想象中更加孩子气。
而他报上姓名之后,伊格灵格也联想到了某个家族的逸事。
那是在卢文舅舅成为雀跃关领主之前的事。
忠于旧王“疯鹿”凯茵的当地领主,扬奇家族的领导人,为了捍卫旧王的尊严,血战数月,最后因一个旁系家族成员的背叛导致城破。扬奇家族的全体男性成员自杀在雀跃关之上,除了一个当时尚在其母亲腹中的遗腹子……尤利尔王下令要善待这个遗腹子,给了他的母亲一笔用之不尽的财富,并声明这个遗腹子此后犯的一切罪都从轻发落,不至死罪,这就是和王族成员一样的待遇了,甚至远超部分的王族成员,因为不是所有人都能不事劳动,却拿到那么大一笔财富的。
想必眼前的夏尔昆就是那个遗腹子吧。
只不过,他的性格实在和他家族所遭受的血海深仇完全不匹配。
这或许是因为,他的母亲是个小巷里的烟花女子,这样的女性往往走向两个极端,要么极度重视情义和事理,要么只是游戏人间,而他的母亲很显然是后者,这样才会教导出夏尔昆这样的性格……
在一瞬间想到这些后,伊格灵格的注意力再度回到夏尔昆身上。他此刻已经恢复了稍微正常一些的态度。似乎是因为自己也觉得刚刚的话语太过尴尬,他清了清嗓子。
“咳咳。总之,你们现在是我的俘虏了。等着你们的朋友来赎你们吧。”
“……要多少钱?”坡契莫问,“如果是要钱,在我的房间里还藏着一些……当然,前提是你们放我走。”
“钱?”夏尔昆的眉毛扬了起来,“我可不缺那玩意儿。我要的是情报。”
看起来,两方终于开始搭建沟通的桥梁了。
同时,伊格灵格也稍微放下了心。
看样子,不是那些要刺杀他的人。
如果因为自己而连累了坡契莫,自己一生都不会安宁的——如果自己还有剩下的“一生”的话。
“什么情报?”伊格灵格问。
“嗯,如果你们愿意把那个老草药师到底在密谋些什么,卢文的领主府又是怎样的布置,还有卢文到底是通过什么方式监视这座城市,老管家和你们说了什么,种种这些,如果你们告诉我的话……我倒是不介意放你们走。”
他说的是真话吗?伊格灵格心生困惑。这些事情事关雀跃关的防务,如果有人想要了解这些事情……那毋庸置疑的,就是心存谋反之心了。
至于知晓这一切的伊格灵格和坡契莫,真的能活着离开这里吗?
“这些事情……且不说我们知不知道吧。”伊格灵格说,“但是你怎么保证我们的安全?我们已经知道你的名字和你的脸了,你就不怕我去领主那里揭发你吗?”
夏尔昆……挠了挠脑袋。
“好像是这样没错。啊,我居然没有想到这一点。”
他转过身,张开双臂,朝向自己的下属。
“你们说,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众人议论纷纷。
夏尔昆似乎非常苦恼似的,转回身来,叹了口气。
“啊……我的手下居然没有一个人想到这个问题。真是失算了。”
只能说你的手下和你一样都是中看不中用的公子哥吧……伊格灵格不禁叹了口气。同时,对自己和坡契莫逃出去的可能性产生了期待。
不过,虽然只是随便一想,倒还真有可能是现实。眼前这些人武器精良,却秩序散漫,再加上他们干着绑架他人,获取机密信息的勾当,恐怕不会是真正的军人。
“夏尔昆公子,我们当然愿意和你合作。但是,你愿意以自己的名誉起誓,只要得到我们所知道的信息,就放我们安全地离开吗?”
夏尔昆看着伊格灵格的脸,轻轻地咬了咬嘴唇。
“嗯……这个嘛。”
伊格灵格知道,此刻必须给夏尔昆施压。
“堂堂夏尔昆公子,难道是一个连誓言都不愿遵守的人?”
“当然不是!只不过,你的说法让我稍微有些……”
“难道说,你想利用完我们之后就将我们抛弃?那么,你又将如何对待你的追随者?也是利用之后就让他们为你做炮灰吗?!”
“怎么可能!好了好了,我答应你!我以夏尔昆·扬奇之名起誓,只要得到你们所知道的信息,就放你们安全离开。”
夏尔昆伸出一只手,比出女神教人士的发誓手势。
伊格灵格满意地点了点头。夏尔昆露出的半边英俊的脸上露出一种不安的表情,仿佛他这时才意识到自己所发的誓有多么草率。
但是弗兰涅尔人是相当重视誓言的。这是就连与他们一母同胞的薇妮人都无法想象的。或许是因为,弗兰涅尔当初的建立就和薇妮人的一次背誓有关吧。而弗兰涅尔人又是格外看重荣誉感的民族,如果有人违背了自己所发的誓言,就会在自己所在的社交圈中抬不起头来。
接着,伊格灵格不紧不慢地说:
“那么,很抱歉,我对你想知道的事情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