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选择
学校后山的小道上，随着三人渐行渐远的身影，神社逐渐隐于树林重重叠叠的枝丫之下，再次恢复到了往日的清冷幽静。
将视线从已经消失的神社所在的方向收回，天海乙姬偏过头看向了身旁的柩机葵。
此时，与秦缺初见时的冷静已经重新回到了这位柩机家第十三任家主的脸上。
天海乙姬倒是第一次见到自己这位学妹露出这样的神情，联想到刚才秦缺与柩机葵的对话，问道：“怎么了吗？是在担心他？”
这一次，少女并没有因为被他人看穿自己的心思而露出慌张的神色，毋庸置疑，她确实是在担心着那位独自留在神社之中的学长。
“有这么明显吗？”
“哼哼，毕竟小葵的气场完全变了呢，完全是一副杀气腾腾的严肃模样。”
与天海乙姬在学校时偶然遇见的样子完全不同，更是与刚才在神社时的表现相去甚远，柩机葵此刻身上不自觉透出的凝重，一眼就能让人察觉到她遇上了棘手的事情。
“小葵是什么称呼啊，叫葵就好了。”
毫不犹豫地对这个昵称表示抗议，但显然无法影响到天海乙姬的“独断专行”。
“虽然不知道小葵你们遇到了什么事情，但既然都已经到了需要地脉持续供能的地步，想来也不会简单。”
一开始她以为三人来借取地脉是为了快速补充损耗的魔力，见到“猎天使”与他们同行，便猜测是与“天使”相关的事件，或许是为了追逐新出现在现世的“天使”。
然而现在身为“猎天使”十三席的薇薇娅都一同与她们下山，而不是与秦缺呆在山上，显然不是与“天使”直接关联的事件。
因为“天使”本身的特殊性，“猎天使”通常会亲身参与对“天使”的战斗。
（究竟是要和谁战斗呢？）
“是他的话，肯定没问题的。”
即便对少年即将遭遇的敌人是谁都还不清楚，天海乙姬却如此断言道。
将到嘴边的“你不懂。”收回，少女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她还不至于因此向一个无关人士宣泄自己内心。
在她看来，自己这位学姐不过是因为对事情的全貌一无所知，对他们要面对的是何种对手不甚了解才能说出这番话来。
少女不同，仅仅是“金枝”其中一员的安格斯，便令秦缺几乎耗光炼金工坊的魔力才取得了胜利，之后的敌人又会去到何等地步呢？
如果是“金枝”的首领亲自前来，又要如何对敌？
虽然一开始是她制定了当前的计划，并且在她预计之中会有不小的可能成功，只要在一定时间内吸引到“那些人”就足够了。
但具体会发展成什么样的结果，她完全无法预测，现在仔细想来，她只是被那场对安格斯的胜利冲昏了头脑，而没有考虑过秦缺完全不是敌人对手这个非常大的可能性。
此时此刻，她的心中已经开始为自己将秦缺卷入这件事感到后悔，或许一开始就将“与神之假身的接触”交出去才是正确的选择。
可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言，将安格斯这位“金枝”成员杀死之后，两方之间必然会产生冲突，就算将“与神之假身的接触”交予对方，对方也不会善罢甘休。
更何况，少女隐约感觉秦缺可能从一开始就没考虑过将东西交出去这个选择。
虽然只是几个小时的相处，但少女很清楚少年绝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决定，即使在选择的终点是死亡在等待他，一如最开始他毫不犹豫将她从炼金术师的子弹前救下，以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
“他会死的。”
少女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感情的波动，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清楚不过的事实，一个必将到来的未来。
稀疏的月光透过枝丫的缝隙，将少女的面庞微微照亮，与之相对的是被阴影遮盖住的另一部分难以被人看透，仿佛一层朦胧的黑色面纱。
天海乙姬对于这个回复毫不意外，她能大致体会到少女此时的心情，想必正深深担忧着吧，被那个可能性苦恼着。
“秦缺可不是会那么轻易放弃自己生命的人。”
“倒不如说，他比任何人都要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除非是有一定把握，他绝对不会选择自己独自去面对的。”
安稳且坚定的声音从柩机葵的身旁传入，天海乙姬将柩机葵的身体摆向自己的面前，蔚蓝与翠绿的眸子互相注视着，双方都从对方的瞳孔之中看到了自己身姿的倒影。
回想起柩机葵发生变化的时机，天海乙姬问道：“你是收到了什么消息吗？”
在离开神社，踏出鸟居之前，柩机葵曾在她的面前拿出手机浏览了片刻，那也是她情绪变化的起点。
少顷，柩机葵方才低下头苦涩得回答道：““金枝”的首领快到了。”
那是由三轮家的家主，三轮洁华传递而来的消息，为了应对这位来自西海岸的高位施法者，身为千叶当地魔道领头羊的她提前向其余的魔道势力告知了这件事，柩机葵自然也包括在其中。
本意是让其余人有所准备，注意关注对方的动向，尽量避免互相之间发生冲突，没曾想对少女产生了极大的动摇。
让一位成为炼金术师不到一天的人去与“金枝”的首领为敌，已经不是能以笑话来描述的程度了，所谓“异想天开”正是用来形容这种情形的词语。
一旁的薇薇娅当即问道：“需要在下现在带您返回西欧吗？柩机葵小姐。”
在“金枝”首领到来之前，此时动身，薇薇娅有十足把握能从对方手中逃脱，至于秦缺，薇薇娅并不认为对方会选择与她们一同逃走，在那个男人眼里，似乎并不存在逃避这个选项。
柩机葵只是无言得摇了摇头，接着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身向着校内奔去，正是天海乙姬的那番话语，令她醒悟自己其实还有一个选择，这一次，她不会再任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