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四日祭
一只寒鸦轻巧地跃上了枝头，在清冷的月光下雕琢着自己的羽毛，秦桓在树下悠悠转醒，眼中还残留着丝丝痛觉，那只大鸟是个什么玩意？
他缓缓地从地上爬起，费力地将后背靠在了身后的云杉上，口中喘了几口粗气这才有空打量起四周来。
此处应当仍是雪峰山脉之中，北境除去这片山脉的天空外全是白茫茫一片的雪域。那么照这情况来看，那老皇帝举办的恶趣味游戏已经开始了就是不知道其他人此时又位于何处。
“对了！小丫头呢？”秦桓从未想过会被随机投放在山林之中，忍不住吐出一口国粹。
待修整片刻后，他开始仔细地对照着天上的太阳确定了自身行进的方向，这些年的地牢生活教会了他着急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目前和黄宝才汇合才是保险的选择。
这时脑海中的紫色西兰花却突兀地动了动，秦桓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异样，心神沉入其间细细观察起了这朵又开始装死的西兰花。
这玩意方才的意思是朝着西南走？
“算了，就信你这西蓝花一回，可别给哥带沟里去了。”
距离雪峰山脉七百里的北境高空之上，一青一灰在天际拉出两条残影向着雪峰山脉的方向疾驰而去。
“师弟啊，还有几日便到达雪峰山脉了，这次师兄可说好了，最后一次啊，这是师兄最后一次帮你，无论事成与否之后你都得给我乖乖地闭关去，若是再悄悄出来，可别怪师兄替师傅教训教训你这逆徒！”
只见这两道身影一人身穿青色道袍，面容威严，单手抚须对着身旁没好气地说道，另一人则是一身灰袍的猥琐老道，看其面相正是董长青这老头。
董长青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讪讪地说道“师......师兄，何至于此啊，我可是你亲师弟啊，你这么做良心不会痛吗？”
“哼哼，你别想赖啊，我已将此事通知了素芝道友，有她监督你，你舍得跑？”青袍道人嘿嘿一笑道。
董长青眼放精光，当即对着青袍老道躬身一拜，面容肃穆地说道“师兄大义，这闭关一事师弟全权听从师兄安排，师兄大恩大德师弟没齿难忘，愿为师兄当牛做马，驾马拉车，刀山火海义不容辞！”
青衣道人斜撇了他一眼，呵呵两声，不再言语。
董长青的心境也渐渐平复，看着脚下山峦水域不断地向着身后掠去，却是担心起那小子的处境来，压岁祭典一共开办五日，第一日乃是向天焚香祷告，岁神降福之后四日则是决出神子，成为岁神的躯壳。途中所死亡的祭品的身魂都会成为最后一人身躯的养分，连招魂都招不出来，可谓是彻底地烟消云散。
那小子先天有缺，董长青不认为秦桓会活到最后成为神子，此次请求师兄相助也是想着在这小子死亡时留下神魂，保下一分存活的希望，而代价则是他会献出晋升化神期间红尘炼心所得三分之一的神魂结晶，失去这玩意想要再冲击化神境界几乎是无望了，但师兄好像想借助山门秘宝来重接他断掉的通天路“哎，何苦呢，为了我这样一个废人”董长青自嘲一笑，随后专心御空飞行，不再多做他想。
身前青袍道人像是没有听见一样，头也不回地向前疾飞，心中却是暗自微微一叹。
“哎....这痴儿.......”
此时的雪峰山脉之中，秦桓默默观察着天空不断流转的红色波纹，这纹路时隐时现，像一个罩子一样笼罩了方圆几里的空间。
“这是结界吗？这群疯子还真是贴心。”秦桓喃喃道
“如你所说，他们确实很周到，是一群疯子”一道戏谑声音从这身后传来，正是黄宝才，而在黄宝才身后还跟着一个瘦小的身影。
九黎在看到秦桓的一瞬间就不管不顾地冲着秦桓跑来，一把抱住了秦桓的背影，秦桓回过头来抽出手捏了捏小姑娘梨花带雨的脸蛋，对着黄宝才抱拳说道“多谢你照顾九黎了。”
黄宝才嘿嘿一笑道“路上顺便看见这小姑娘就带着了，举手之劳而已，况且你我现在是合作关系，我不介意帮你这个忙。”
秦桓点头，接下了这小子的好意，这厮算是帮了他一个大忙。
几人此时身处一条山涧之中，不远处便是汩汩溪流的哗啦声，山间寂静一片，除了他们三人便再无人迹可循。
秦桓带着九黎在溪边石滩下席地而坐，黄宝才顺势跟着坐下，朝着秦桓眯眼说道。
“关于压岁祭典，在马车上有些消息我并未告诉你，你若是想听，趁现在可以听我说”
见眼前秦桓点了点头，黄宝才旋即继续道“这压岁大典一共五日，第一日是那老皇帝跟司马胖子一同祈求降福，接下来的四日则是决出一个活下来的名额，活下来的人就是这一代的岁神神子，作为皇帝的傀儡执掌皇城岁神司掌控大齐境内的天象以及接触各式有关山上人的事件”
黄宝才顿了顿，眼睛闪了闪，继续道“神子祭礼一旦开始，周边四里天地便会降下神坛结界，断绝此地与外界联系，若是有人想强闯这结界，那位压岁大神就会降下天罚，把人劈得渣都不剩。而接下来嘛，第一日被称为春生，意味着开春时节。”说到这，他指了指一旁小树上密密麻麻的嫩芽。
“第二日名曰夏末，整片结界内温度升高，树木繁盛，日光会变得强烈无比，必须得需求一处阴凉僻静之地熬过，不然会被蒸发成人干。”
“接下来的则是秋杀日和冬寂日，林中生机迅速褪去，大风不止，然后天降暴雪。在冬寂日的末尾会有岁神干预操纵结界内的一切促使神子诞生，而在神子诞生后这片结界和一切祭品的尸体就会破碎成为神子的精华养分，那些老东西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呵！真是为了能压制修者打了一手好算盘！”
黄宝才冷笑一声，秦桓不置可否。这结界就像养蛊一样，在厮杀中活下来的成为最好用的棋子来针对修士，其他人则是成为踏脚石。
可是那老皇帝想要的只有一个神子，而他们足有三人，这点在黄宝才的话下却是暴露无疑，他静静地盯着这黄宝才。
黄宝才似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嘿嘿笑道“别担心，我是不会对你俩下手的，我不是说了吗，在祭典结束前我会带你出去的”
“那九黎怎么办？”秦桓幽幽道。
黄宝才被秦桓那骨子淡漠的眼神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自然地答道“这小丫头你就别担心了，她也是被一方下了重注的，比你我可安全多了。”
秦桓闻言，低头看了看身边的小丫头“这丫头是什么情况我怎么不知道？你可别唬我。”
“你就放一百个心，只要她不在祭典最后一日之前被杀，就没什么危险。并且你俩想活下去的追求与我的目的并不冲突，我对你们没有什么想法。”黄包才笑了笑。
秦桓点了点头，心中警惕依旧，这黄宝才来历不明，他的话怎么可能全信。
九黎轻扯了扯秦桓的衣角，双手比划几下示意秦桓看她说话，伸手捡起一块碎石在身下的沙地上书写着，字体横平竖直，与这个世界的文字不同。秦桓也不在意一旁的黄宝才是否看见，伸手取石与九黎对话。
黄宝才偷瞄了几眼，表情古怪了起来，这是个什么玩意？他怎么一点也看不明白。
半晌秦桓与小丫头停下交流，黄宝才则是头大地挠了挠脑袋，刚想出口询问但却硬是被秦桓眉头紧锁的模样给憋了回去。
秦桓眉头紧皱，下意识地用拇指抵在了下颚处。
“对那老皇帝有熟悉感，这怎么可能？九黎三岁就进入了地牢跟在他屁股后面长大，怎么可能会有眼熟的感觉.......不对！”秦桓仔细地回忆着老皇帝的长相，又看了看九黎的眉眼，这妮子五官清秀，柳眉杏眼，算是个美人胚子，似乎还真看得出一丝丝老皇帝的样子。
秦桓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不会吧，这丫头是老皇帝的种？这特么也太扯淡了。
他复杂地看着九黎，双手捏着小丫头的脸蛋，九黎则是不解地看着他眨了眨眼睛。
“你这妮子，不声不响真是给我一个大惊喜啊。他娘的帮皇帝养女儿，我还真是牛逼。”
九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配合着秦桓捏她脸蛋的手，像小猫一样眯起了眼睛，显得很是享受的样子。
秦桓无语。得，也不知道那老疯子看到九黎这幅样子会作何想。
.........天色渐暗，与外界无异的天穹在此时化作了一块挂着颗颗光点的漆黑幕布。
在漆黑的山林之中，清冷的月光透过树梢照射在秦桓三人的头顶。
“想不到你还有这本事？”
“不过是每个月出牢后向着几个老猎户求着学了些小本事。”
三人围坐在劈啪作响的篝火前，秦桓伸手取下一条烤得体表焦黄，外酥里嫩的小鱼递给了身旁的黄宝才和小丫头。
黄宝才单手接过，这等野味可是不知多少年没尝到了，也不在乎烫嘴，巴掌大小的小鱼就这样三下五除二下了肚子，一边咀嚼还一边对秦桓竖起了大拇指。
秦桓摇头笑了笑，手上功夫不停，拿着块磨尖的石头在一杆已经初具雏形的木矛上不断雕琢着矛头。
木矛的前端在经受了火焰短暂的炙烤后变得更加脆弱，在石刃的打磨下不一会就制作完成，被和其他的木矛堆在了一起。
黄宝才小心地看了看满地尖锐的木矛，心里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小子就像个没有感情的工具一样，削了一下午的木矛，就像在地牢里一样话也不说几句，特别是这小子在进入四日祭后整个人的气势就变得冷嗖嗖的，让他只觉得如坐针毡，只得说这小子不愧是从小养蛊壶里的怪物，而且还是每个月的蛊王。
他不由得怀念起了在宗门里生活的时光，他本是自家宗门大长老的亲侄子，但却在13岁时意外被哪大人看中选定为了这一次参与压岁祭典的暗子，所谓暗子其实更像是个人肉炸弹，只需要在四日祭开始后将一颗噬元虫卵植入祭品体内，让噬元虫在冬寂日前吃掉所有祭品来阻止岁神降临就好，至于他嘛，身为海通宗大长老的侄子自然是不用死的，他的那位大伯早早给了他准备了两门保命的手段，想到这里，黄宝才又悄悄看了看秦桓一眼。
这小子的身体是所有祭品中最好的，噬元虫幼体会因为宿主的优劣影响到寄生后的强度，若是想万无一失，最好的办法就是给这小子种下虫卵，不然他何苦跟这木头人苦苦纠缠，自己乖乖躲起来直到安全逃遁不是更好？
可是照现在这情况看，这小子很难搞啊，光是坐着削了半日的木头，让他无法下手啊。
黄宝才正想着如何骗取这秦桓的信任呢，这时候，一旁的树林中却突兀地传出了几声微弱的响动，此时是深夜，一丁点的动静都会在人的感知下被无限放大。
秦桓猛地站起，手提一根木矛，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处响动的位置，暴喝一声
“谁！给我滚出来！”
林中一片死寂，在黑暗的夜幕下显得格外阴森可怖，秦桓依旧站立，手中长矛却是放下了，转手掏出了一块圆滑的鹅卵石向着声音的方向全力掷出，他从小时候就爱打水漂，虽然水上漂的次数从来不多但最远能打个一百米。
那块鹅卵石在火光下被拉出一条橙色的轨迹，而后如迅雷般激射入密林之中。
“啊！”只听得一声痛哼，一道人影在密林中显现出来，此时正抱着腿痛得满脸狰狞。
“老四！”三道声音焦急地从这人影身后传来。
秦桓的双目微微一凝，四个人吗？有点棘手啊。他悄悄看了看身后同样面色沉重的黄宝才一眼，示意他带着九黎先走，黄宝才会意，悄悄带着九黎向后退去。
而对面四人同样也盯着他们，其中一壮硕青年沉声说道“老二，你去拦住他们，别放走了那个瘦高个和小丫头”说完他的目光放在了秦桓身上。
“这家伙是个硬茬子，老三你跟我一起上，老四你腿脚不便，去帮着老二。”
“好的！大哥！”另外两人齐齐回应，除了那目光阴沉看着秦桓的老四，这小子力气太大了，一股子狠劲现在还在他的腿上撕咬。
“老大！这姓秦的还是我跟你一起吧，这小子我若亲自不折断他的四肢，今后怕是难以入睡。”老四歪着身子，咬牙切齿地看着秦桓说道。
那壮硕青年略微沉吟，点头同意，随即一步步向着手持木矛的秦桓走来。
秦桓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徐徐从嘴角吐出，夜里的气温使得他喷出的水汽如同薄薄的白烟一般。这人他认识，在一次比斗中曾经被他卸下来一只胳膊，没想到这次真是冤家路窄，在这四日里首先碰上了。
思考间，那壮硕青年已经抵达了近前不过三米的距离。这二人很是小心，像是两条虎视眈眈的鬣狗一般围着他转起圈来，只待他露出一点破绽就会一拥而上。
秦桓抓着木矛的手紧了紧，余光瞟了眼正在被追赶的黄宝才和九黎，脚下一抖，故意卖了个破绽，壮硕青年看他步伐紊乱，当即脚下一动，欺身上前，双手向着秦桓手中长矛夺取，这玩意他眼馋很久了，。
秦桓见有人上钩，踉跄的脚步一变，却是顺着身体重心的倾斜，一脚踩下前踏的同时一手猛地握紧成拳，另一只抓着木矛的手上力道一松，对着眼前这差点摔倒的壮硕青年鼻梁就是一拳狠的。
那壮硕青年吃痛地松开了握紧木矛的手，鼻子上渗出了丝丝温热的鲜血，一股怒气涌上心头，对着秦桓再次冲来，似是想要将秦桓抱住桎梏起来。
秦桓默默压下了心中的烦躁暴虐，让被气血冲击的脑袋重回平静，一双眼睛不知何时已经化作了如血一般的殷红，这是他的老毛病了，见血后身体就会不自觉地兴奋起来一旦不压制住这股杂念。
“呼——得速战速决了。”他暗自喃喃道。
那老四看到壮硕青年的动作，目中精光一闪，悄悄转到了秦桓身后的死角，秦桓眉头微微一皱，左手微微放在了装着碎石块的衣兜旁。
而那壮硕青年此时也已经再次来到了身前，秦桓手持长矛向着身前一松，矛尖在面前人的眼中急剧放大，虽是木矛，可此时在这壮硕青年眼中却是寒气彻骨，刺得他眼睛一疼，可他前进的步子并未停滞太久，脑袋微微一偏，这木矛便紧贴着他的太阳穴刺了过去，一只耳朵被木矛整个贯穿。
“啊——”
壮硕青年惨叫一声，双手却已经死死抱住了秦桓的腰腹，任凭秦桓如何挣扎都是不放，汩汩鲜血滴落在地，染得周身地面一片通红。
他转头冲着秦桓身后嘶吼道
“老四！你特娘的快啊！”
“我知道！”秦桓身后传来了一声怒喝，那老四阴恻恻对着秦桓的后脑笑了笑，捡起一块鹅卵石猛地上前砸去，秦桓后脑感受到了那股子狠烈的风压，心中暗骂一声“奶奶的，下手真狠”眼神冷冽地带着身上的这壮硕青年向后一倒，身后那块拳头大小的鹅卵石便擦着他的额头飞过，猛地砸在了壮硕青年的额头上。
壮硕青年嘴中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双手松开了秦桓的腰腹，捂着头在碎石地上疯狂地摆动扑腾，像是一条搁浅的鱼。
额头和耳朵的双重重击险些让他昏死过去，他的双目充血，狰狞的脸在碎石上反复摩擦滚动，似乎这样的方法能抵消掉脑袋的疼痛一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