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无眠之夜
“都机灵着点，贼人通常都是下半夜偷袭，觉得困倦的话，就来一口烧刀子！别刀架到脖子上还不自知！”郑义山对排好队值下半夜的护卫训话。
“郑头儿你就瞧好吧，我们这队人自来都是有事冲在最前面的，没有一个怕死的孬种。”小队长挺了挺胸道。
自家这五十个护卫每一个都是什么德行，郑义山当然知道，不然也不会这么安排人手。国公府借来的三十个他也逐个考校过，但到底是借的，没事充充门面还行，有事还得自家人，所以都安排在前半夜值守。上面二十个都是箭术好的，不说百发百中，一箭射出去，没有落空的，前院的这二十个，都是最勇猛的，不论功夫怎么样，起码勇不畏死；大堂的十个相对来说一般些，楼上的十个是功夫最好的，若他们都拦不住，他也只能以死谢罪了。
郑义山踢了他一脚：“少废话，这次能把大少爷平安无事送到白鹤书院，自有你们的好处！”
训完话，郑义山点了两个人跟着他去围着客栈巡逻一圈。
离客栈稍远些的一间民房里，小六子站在窗前低声咒骂：“奶奶个熊的！好位置都叫他们占去了！就给爷留个犄角旮旯！”
他身边的人缩着头道：“爷，咱们客栈里面有自己人比啥都强，但凡有异动，我们不比他们这些守在外面的先知道。”
这个小镇统共也就百来户人家，因为镇里唯一的一条官道是进京要道，平日里也算是热闹，只是夜里寂静的太过诡异。
小六子带的这拨人想踩几个点潜伏，居然被人家轰出去，花大价钱都不行，此刻想来，应是早被人订了位置，他们这路人马只好找了偏远的地方落脚，他犹自不甘心又找了一圈，才找了这么个破地方，就这还被几个乞丐占着，被他连哄带吓的弄走了。
“不行，爷也要上房去，那些个龟儿子一个个趴在房顶上，当谁是瞎的不成！”小六子取出黑色面巾蒙住大半张脸，“走，跟爷上房去！”
小六子被他干爹带在身边手把手调教了这些年，不说是顶尖高手，上个房是不成问题的。
小六子骂归骂，半点马虎不得，两个人挨着墙根跃上房檐，好险没掉下来，无他，这房子年久失修，已经破败不堪了。他们手脚并用，犹如壁虎般慢慢爬到房顶，不敢弄出一丁点的动静来，不管这些人是敌是友，他都不能让他们发现。他是看明白了，这袁澈明里暗里最少有三拨人马围着他打转，他这一拨算是黄雀在后？
只是上了房顶情况也不乐观，四周高低错落的屋顶上都有人蛰伏，他落脚的这间因为位置太偏，房子够破，那只剩半片的瓦砾一脚踩上去，说不得连人带瓦的掉下去，摔一跤不说，耽误事是真的，如此小六子才能捡个漏。
看他们这架势，应该是前几日都在这埋伏好了，只有他们这一拨是新来乍到。小六子再不敢说话，只在心里大叫，我滴个干爹哟，弄不好儿子今儿个夜里就要交代到这了。
还好他们皇城司也不是吃素的，客栈里的内应若是觉得袁澈有危险早都给他发信号了，至今没有动静，可见客栈里面暂时是安全的，那今夜的战场应该是在这客栈之外。
小六子不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不错眼的盯着最打眼的那几个人，谁叫他们蹲的地方最高呢，想不发现都难，只是不知是敌是友。
今夜注定是一个无眠之夜。
仁明殿这边，陈玉娇死死的盯着从西洋运过来的自鸣钟，已经寅时了，还没有消息传过来，她的耐心快要用尽了。她无比清楚的知道，这一次，她如果不能一击而中，她这次重生比前世还要千难万难！她只觉口干舌燥，唤了声“来人！”
外间候着的依旧是琉璃，这件事，她全程只让她一个人去办，就是怕出了岔子，打草惊蛇。
“主子。”琉璃自是明白这一夜是没的睡了，拿了个绣绷绣花打发时间。
“你亲自去外边守着，一有消息，不拘是好是坏，立时来报！”
荣禧堂这里，苏惠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值夜的是绮霞，见夫人如此，掌了灯过来询问：“夫人，您可是哪里不舒服？”
苏惠干脆坐起来：“就是有些心浮气躁，你去给泡一杯玫瑰花茶来吧。”
母子连心，她知道她这是担心袁澈，等不到袁澈安全抵达白鹤书院的消息，她怕是不得安宁。
绮霞去泡茶，苏惠趿鞋下地，走到窗前，把窗棂高高的支起，一阵沁人心扉的清风夹杂着花香吹进来，她才感觉好受些。
其实现在已经是夏至，也就是六月底，因这长安城在北方，才格外凉爽，白日里有几分热气，到了夜间，还得一床薄被才行。
绮霞沏了茶过来，见苏惠开了窗户，忙从架子上拿了件杏色褙子给她披上，嘴里念叨着：“夫人若是有个头疼脑热的，安妈妈不得扒了奴婢的皮。”
苏惠听话的套上了褙子，只是没系胸前的带子，她浅浅的品了一口玫瑰茶，才道：“左右睡不着，你给我说说你的老子娘吧。”
几个大丫头里，绮霞、绮云最合她的眼缘，一个管着她的妆奁，一个管衣裳，她平日用的多些，另外两个，一个管梳头，一个管着屋里的陈设，秀妍没病之前，是管妆奁的，绮霞的钥匙只是暂时保管的。不过苏惠觉得绮霞还算合用，人长得端庄秀丽不说，平日里就像个知心大姐姐，对谁都是和蔼可亲，可惜到了年纪，马上要放出去嫁人了。
自她穿书以来，似乎就没有真正闲暇的时候，不是忙这个就是忙那个，倒是忽略了身边的人，等过了这一关，问问绮霞和绮云婚配上有什么主意，没有的话，她就作主帮她们相看了。
丑时四更，夜色浓的如化不开的墨汁。
打更人每一声梆子都重重的敲在客栈内外众人的心坎上。
四更的梆子似乎是一个信号，只听最后一击梆子刚落，一柄利箭破空而出，似乎携着万钧之力，轻巧的穿过层层衣料，深深扎进了紧绷的血肉里，伴随着一声闷哼，一个黑影从房顶滚下来，重重的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