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蒋文龙试探吕项飞
“2017年2月13日上午9时，集团将召开新年第一个董事会，请大家务必参加。”蒋氏集团人事副总兼集团办公室主任于敏芳在集团高管群里发了一个通知，并附上正式的通知文件。不过，文件上没有关于这次董事会的议程。
“收到。”众高管依次回复。
“怎么没有会议议程啊？”薛锋代表大家问道。
“这次会议不会有具体的工作，只是一个讨论。”于敏芳回复道。
蒋氏集团2016年底创新项目路演结束后，蒋文龙马上找到于敏芳，决定在2017年春节后对一批部门总监进行调整。以往总监级别的调整，都是于敏芳和庄大伟共同商定，拟好名单后报给他审核，最后在董事会上走一个流程。表面上看，人事大权好像是在蒋文龙这里，但实际上很多部门总监的决定都是由庄大伟说了算。但这次人事调整，蒋文龙亲自把关，亲自确定总监候选对象。
“老蒋，这是我根据你的意思，整理的一批总监候选人名单，你看看。”于敏芳把一份根据她自己观察理解的总监名单通过微信发给了蒋文龙。这一次，于敏芳觉得自己总算有人事副总的权力了，以后，她只能跟在庄大伟后面鼓鼓掌，并没有实际的人事权力。
根据于敏芳的推荐如下：
市场销售部总监：郑婉茹
品牌推广部总监：廖然
战略投资部总监：牛必成
采购部总监：韩东昊
大为教育副总经理：林见鹿
文龙地产副总经理：钟一鸣
新源建筑副总经理：王小磊
“敏芳，按照你这个名单，蒋氏集团得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蒋文龙配着一个哈哈大笑的表情回复着。
“老蒋，你的心思我懂。”于敏芳俏皮地回复道。
“你只看到了皮毛。按你这个名单，集团要出事的。”蒋文龙话锋一转，严肃了起来。
“我知道。但是再不作大调整，集团也要出事的。”于敏芳说出了心中的忧虑。
“欲速则不达。”蒋文龙说道。
“那你的意思是？”于敏芳试探地问道。
“这次只调整品牌推广部和战略投资部，其它部门和分公司不动。同时，把销售部的夏果升任到安徽文龙地产总经理。你这份名单留好，以后用得着。”蒋文龙给于敏芳下了指令。
“啊，才调整两个部门呀，这两个部门也不是要害部门呀。还有，那个夏果口碑这么差，吃喝嫖赌样样都来，你还给他升职？”于敏芳配了几个惊讶的表情包问道。
“到时你自然就懂了。先这么定了。通知董事会明天下午开会，讨论一下。”蒋文龙简单干脆地对于敏芳。
“收到。那这份名单还要给庄大伟看吗？每次人事调整都得他同意。”于敏芳小心地问道。
“不用了，到时董事会上说。”蒋文龙回复完消息，咕咚喝了一大口茶。
2017年2月13日，农历鸡年蒋氏集团的第一个工作日，蒋文龙在禅修了近三年之后，召开的第一个线下董事会。他在禅修期间，要么授权庄大伟主持召开董事会，要么在线上主持召开视频董事会。
汉江市2月份的天气依然天寒地冻。于敏芳第一个到达会议室，她是集团办公室主任，董事会这种规格的会议，她必须亲自布置会场。作为新年集团第一次董事会，于敏芳敏锐地意识到这次会议不简单，本来她已经穿了过年新买的巴宝莉羊绒大衣，但想来想去还是换成了公司定制的西装。
第二个到达会场的是蒋文龙，他身穿公司定制的西装，打着深蓝色的领带，皮鞋擦得光亮，显得整个人精神抖擞，气场强大。8点50分左右，众高管陆续到达会场。
蒋文龙威严地扫视了一下各高管，只见庄大伟穿着一件老干部夹克，这是他平时一贯的衣品；吕项飞穿着加拿大鹅羽绒服；薛锋身穿一件不知是什么品牌的高级羊毛休闲西装；蒋玉梅穿着香奈尔高级时装；陈一道穿着公司定制的西装；于敏芳穿着公司定制的西装。都说衣如其人，衣品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品位、身份和地位等。蒋文龙看着大家的穿着，深有感触。
当然，最有感触的还是吕项飞，他豁然发现自己首先在着装上失策了。他不禁掐了一把自己，感觉最近不在状态。自从蒋文龙回来之后，他好像连续失策，特别是年前那场项目路演，打乱了他在人事上的布局。本来还想着要在今天董事会上跟蒋文龙扳回一局，想不到会议还没有开始就输了一把。
在一旁做会议记录的蒋文龙秘书郭筱筱算是看明白了，今天董事会上穿公司定制西装的是一伙，其他人是一伙。
9时，董事会正式开始。
“各位同事，给大家拜一个晚年，春节快乐！”蒋文龙开始主持会议。
“很惭愧，因为个人原因，这两年我暂时脱离了集团发展轨道。但我很欣慰，在我断断续续离开集团这826天的时间里，集团公司各项业务正常开展运行，并且，各项业务都有极大增长。感谢在座的各位高管在大伟的带领下，齐心协力，共同奋斗，把蒋氏集团带入了一个全新的发展阶段。2016年，集团实现总营收98.74亿元，利润13.15亿元，特别是房产公司和建筑公司，两家分公司营收实现了260%和182%的增长，创造了新纪录，可喜可贺，可圈可点。我代表集团董事会以及集团3976名员工，向大家表示感谢！”蒋文龙说完，起身站立向众高管鞠躬致谢。
蒋文龙的开场白赢得了一片持久的掌声，刚才还是严肃的会场，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大家得到了表扬非常开心，薛锋咧着嘴笑个不停。
“今天的会议有两个议程，一个是讨论商定2017年集团发展规划；一个是讨论人事问题。”蒋文龙等大家的喜悦心情平息之后，抛出了会议议程。
第一个议程是一个常规性问题，第二个议程倒是一下子惊住了除于敏芳之外的所有人。因为以往的人事调整，都是集团办公室先通知酝酿，然后，于敏芳和庄大伟商定，之后报董事会由蒋文龙定夺。而这次人事调整，大家事先都没有接到任何消息。
蒋文龙看到大家的面面相觑的表情，知道这次保密工作做得不错，除了自己和于敏芳，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人事调整的问题。
吕项飞震惊最大，他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根据年前那场路演，他已经判断出蒋文龙会对集团人事进行调整，但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并且事先不跟他打招呼。并且，他看得出庄大伟、薛锋、蒋玉梅也都不知道。他突然意识到，蒋文龙这次回归一定会在掀起滔天巨浪，并且这个巨浪是冲着自己来的。
各个部门依次汇报了2017年的发展设想，基本上都是老一套。毕竟现行的集团架构、产品线部署比较稳定，也都取得了成绩，没有人愿意去动战略规划。再说，蒋文龙刚回归，他有什么战略发展想法大家也不知道。所以，注定第一个议程的讨论是无效的。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讨论了一个小时左右，结束了。
到了第二个议程，大家的心紧了起来，大家不知道蒋文龙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也不知道人事调整会不会涉及自己主管的部门和公司。
“我回归之后，总体上感觉集团的人事布局很科学，大家都把优秀的人才用在了关键岗位上。但是，有几个部门，因为种种原因，需要调整。一个就是品牌推广部，总监蔡剑心虽然还没有到退休年龄，但身体不好，影响了工作，要调整；第二个就是战略投资部，2014年投资的项目亏损了近5000万元，部门总监肯定要负主要责任，要调整；第三个就是去年我们在安徽合肥投资了房地产项目，那里需要派驻一个老总过去。上述三个人调整事请大家议一议，在会上酝酿一下，下次董事会上要定下来。”蒋文龙慢悠悠地说道。
蒋文龙的话刚落，一些人不禁长出了一口气，看样子涉及调整的一个是吕项飞分管的品牌推广部和房产公司，一个是薛锋分管的战略投资部。
吕项飞的心紧了起来，他再次强烈地感觉到，这次蒋文龙回归就是针对他的，三个人事调整，他占两个，什么意思？他环顾了一下集团的众高管，只有他和陈一道是职业经理人，其他人要么是蒋文龙的亲属，要么是发小，要么是老情人，他不禁愤愤不平起来。他动了动身子，努力把自己坐姿摆正，借这个动作来掩饰内心的愤怒。
“蒋总，品牌推广部的蔡总离退休还有近10年时间，他还是原市发展和改革局局长的亲弟弟，现在让他退休不是太合适吧。”吕项飞抢着发言。
“这个问题我跟敏芳总也说过，今天我在这个会议上再说一下，蔡剑心到品牌推广部6年，经常以身体抱恙为由不来上班，但是，集团给他的年薪50万一分不少。我知道他哥哥对我们集团的发展支持很大，但是，听说最近他都快肾衰了，再这样下去，对他自己对集团都不好。”蒋文龙口气很重地说道。
“至于战略投资部，我不用说了，大家看看，当年2.7亿投下去，水花都没有冒一个，亏了5000多万，这个部门的总监不换留着继续亏损吗？”蒋文龙继续严肃地说道。
“蒋总，投资都有风险的嘛，不能凭一次投资失败就否定一个人的价值嘛。”薛锋加入到反对人事调整的队伍中来。
“蒋总，我同意薛总的观点，不能因为一次投资失败，就轻易地否定一个人。谁走路不摔跤呢？”蒋玉梅附和道。她说完，还朝庄大伟看了一眼。
蒋玉梅的话一下子让会议气氛变得怪异起来，相当于7个人组成的董事会，有3个人反对人事调整。
蒋文龙微微一笑，他似乎预料到了今天的场景。他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表态，而是继续下一个话题。
“安徽房地产的总经理，我建议夏果担任。”蒋文龙说完，朝吕项飞看去。
吕项飞刚端起茶杯准备喝水，听到这个消息立马放下茶杯，神情严肃地说道：“蒋总，夏果这个人我了解，他做部门总监还适合，做一个公司的经理难为他了。这个不适合吧。”
吕项飞的态度一下子让会议室的空气凝固了起来，想不到新年第一个董事会充满了火药味。记录员郭筱筱甚至紧张地有些发抖，都说蒋氏集团姓吕，今天她算是见识到了吕项飞的强大。
会议室静得可怕，大家都在等待一个人表态，那就是庄大伟。
庄大伟也知道大家都在等他发言。他清了清嗓子，权衡再三，不紧不慢地说道：“蔡剑心的身体确实有些差，听说今年在等肾移植手术。现在让他退休，是对他一种保护，体现了我们蒋氏集团对员工的关爱，对他哥哥也是一个交代。战略投资部我个人建议也是不调整为好，毕竟要给人家一次成长的机会嘛。夏果这个人去做房产公司总经理，目前来看他功力还是欠缺了一些，需要在销售部继续锻炼几年。”
三个人事调整，庄大伟支持一个，否定了两个。他支持换掉蔡剑心，一是因为蔡剑心身体确实不好，二是相比调整夏果，肯定是调整蔡剑心更符合吕项飞的想法。事实上大家都看出来了，蒋文龙在吕项飞这里动了两个人事调整，其实就是让吕项飞二选一的。想不到的是，吕项飞这么霸道，真是一点不给蒋文龙的面子。
庄大伟的话让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一下，他的观点基本上能代表大部分意见。
“我同意庄总的意见，蔡剑心身体不好，再让他挑这么重的担子确实不适合。”蒋玉梅第一个表态支持庄大伟。
“我也同意庄总的意见。”薛锋赶紧跟着表态。
吕项飞一看蒋玉梅和薛锋都同意了庄大伟的意见，也不能再硬刚下去，毕竟，蒋文龙是董事长。关键是，他也老早想换掉蔡剑心，碍于他哥哥当时还是市领导的面子，不好下手。今天蒋文龙这么一提，简直是给他雪中送炭。当然，表面上他还是装着极其不愿意一副吃大亏的样子。
“既然蒋总这么说了，各位老总也都支持庄总的意见，我也同意换掉蔡剑心，但夏果不作调整。”吕项飞装着无奈的样子说道，在说夏果不调整时，他又特意加重了语气，像是给蒋文龙示威。
蒋文龙还是保持着微笑的表情，目光从庄大伟、吕项飞、薛锋、蒋玉梅等众高管身上一一扫过，当他目光扫到陈一道时，一直没有发表态发言的陈一道突然站了起来，从笔记本下面拿出一沓纸，大声说道：“我这里有一份审计报告，显示集团公司2015年投资到广西的有色金属项目，账面上亏损5000万，但实际上有340多万的利润。该项目2016年度通过虚增了一部分设备折旧，提升了成本。据我们审计调查，虚增的设备都是租借过来的，但却按正常采购价计算折旧，同时，该项目还虚报了不少管理费用，用来虚增成本，这些我们都一一做了登记。在审计过程中，我们还发现有三家不明企业同该项目有着大量资金往来，由于权限有限，我们无法查到这三家企业背后的实际控制人，如果集团公司觉得有必要，可以报警处理。”
陈一道的话像一枚炸弹，把会议室炸裂了，一时间，会议室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没有任何人会预想到，陈一道会指出薛锋分管的战略投资部存在财务问题。
“啪”，蒋文龙把桌子一拍，怒目圆睁，恶狠狠地看着薛锋。
“薛总，这是什么情况？”蒋文龙大声吼道。
薛锋当头一棒，直接傻掉了，额头上冷汗直冒，脸色一阵白一阵黑。缓了好久，他才结结巴巴地对着陈一道说道：“你，你的审计报告可靠、靠吗？”
“我愿意承担一切法律责任。如果我的审计报告有问题，我终身不再从事财务工作。”陈一道正气凛然地说道。
陈一道的表态让大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吕项飞本来想帮一把薛锋，看陈一道这么说，也不敢多嘴了。
“从现在开始，战略投资部回归到财务公司陈一道分管，马上对部门及其总监进行调查。其它问题下次董事会再议，今天的会议结束。”蒋文龙怒气冲天地说道。
薛锋万万没有想到，新年第一次董事会上中枪倒下的是自己。他刚才还在暗自笑话蒋文龙在拿吕项飞开刀，想不到小丑是自己。此刻，他恨不得掐死陈一道，竟然敢在他背后捅刀子。他瘫坐在椅子上，茫然不知所措。
蒋氏集团2017年第一次董事会在充满火药味中结束，这是蒋文龙回归之后的第二个动作。如果说第一个动作是通过路演来预热，那今天这个动作，绝对是真刀实枪地干了。他拿吕项飞开刀，但又不至于让吕项飞难受。他抓住陈一道送来的机会，果断让战略投资部重回财务公司陈一道分管，为他接下来的第三个动作做好准备。去外面禅修这段时间，他还不是十分信任陈一道，甚至，他将陈一道和吕项飞放在一起考量。但今天陈一道的表现，让他对其肃然起敬，从内心深处把陈一道放在于敏芳的位置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