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菜花蛇：左棠（上）
我叫左棠，这是一个我所深爱的女人给我取的名字。
最开始我还是一条菜花蛇，那时的我没有思想，只有一个执念，吃饱和活着，也幸得当年的我是一条菜花蛇，盘踞在一片树林，鲜有天敌，周围出没的动物也仅仅是一些小型食草动物，现在想想，也许命中就已注定我会走上一条艰难的登天路。
转折发生在某天正常外出觅食，在追逐一只田鼠的过程中。
我听到远处不断传来巨响，起初还没有在意，之后伴随巨响，还有一大片扬起的尘土以及从巨响方向奔逃出来的其他动物，我不知道当时我为什么会在那样的情况下还会选择凑过去，我也说过，那时的我没有思想，不具备思考能力，只是当我看到这场灾难的始作俑者是两条巨蚺时，我并没有害怕，人们常说一里菜花蛇，十里无毒蛇，所以我也确实没有惧怕其他蛇类的理由，当然，我也没有靠近。
现在回想起来，我的命是真挺大的，那两条早已活了不知多久的巨蚺，已经初具蛟形，当时的它们明显是在争夺着什么，只是没想到，两蚺相争，我却得利。当其中一条巨蚺被尖牙刺穿头颅之后，激烈的争斗也就落下了帷幕，胜者在几分钟之后也变成了败者，所以，理所当然的，我作为唯一的胜者登场了。
在经过我短暂的搜寻后，我找到了它们争夺的东西。
一滴悬浮在不远处的血液。
没错，我吞掉了那滴为我打开登天路的血液，在吞掉血液以后，我并没有立即出现变化，我依旧保持原来的生活，每天狩猎。至于那两条巨蚺，经过漫长的时间，早已被林中的食肉猛兽吃了个干净，由于太过于巨大，导致那段时期的森林出奇的和谐，减少了很多互相狩猎的现象。
突变出现在一年后的冬眠期，我被一阵刺痛惊醒过来，当我彻底清醒后，我发现我的身后长出了一对深红似血的羽翼，我的蛇身也有了变化，看着现在十几米的我，哪里还是之前那副模样，现在的我更像是蟒。奇怪的是羽翼的根部并没有和我的身体相连接，我尝试控制煽动羽翼，虽然并没有飞起来，但是我的身体变的特别的轻盈，我能感觉到，这对翅膀让我有了很大的变化，当我意识到我有了思想，可以思考以后，我知道，这片森林
属于我的时代要来了。
如我所想，接下来，我成了这片区域的主宰，再也没有任何猛兽能和我相提并论，当周围不再有任何足以威胁我生命的物种出现后，我开始回头审视自己，我开始着眼于我现在到底是什么，其他的蛇或者动物是否也像我这般可以思考等问题上，后来漫长的时间里，我不断的在狩猎和总结之中度过，逐渐变得越来越冷血，越来越冷静，直到最后，我离开了我的舒适圈，离开了我的领地。
我想知道森林之外是否还是森林，就那样，我昼夜穿梭，滑行湖泊缠斗鳄鱼、奔袭草原追逐雄狮、攀爬雪山涉猎猛犸、独行沙漠躲避雄鹰，这一生最精彩的岁月当属那段时光。
之前的旅途中，在见识过那些犹如猿猴般直立的物种，能生起火焰，驯服马匹，狩猎猛兽，建造抵挡猛兽进攻等令我叹为观止的手段后，我始终躲避着他们，因为我知道，即使我这般森林之中的霸主，也依旧会死在他们汹涌潮水一样的围猎之下。
直到我终于满足了所有的好奇心，见过了其他物种一生都无法企及的场景，我终于还是决定了却心中最后的一点未知，我要接触这群致命的物种。
人类！
我没有莽撞的冲入他们那四面高耸围栏的奇特巢穴之中，那巨大的巢穴居住了密密麻麻的人类，当时的我冲进去，必将灰飞烟灭，至少我是那么觉得的。
所以我选择了一处只有寥寥无几的几个人类活动的地方，我在那附近挖掘洞穴，进行了长时间的观察，伺机而动。人类很奇怪，日出而动，日落而息，极其的规律，这和我之前见过的任何物种都不一样，而且他们很少有天敌，即使比他们更庞大，长满獠牙的猛兽依旧无法对他们造成致命威胁，他们会使用武器，有灵活的触手触脚。
经过几天的观察，我摸清了他们的规律和数量，20个男男女女的大人，6个小孩。这之中的一个小女孩和其他人不一样，她没有固定的巢穴，每个夜晚都是独自在一间草棚度过。白天虽然会跟在其他5个小孩身后打闹，但她貌似始终是一个人，总是在没人的角落拿出别人丢给她的食物静悄悄的进食。默默的独行，这点和我很像，只不过在食物方面我从来就是靠自己。
我渐渐对这个和我略有相似的小女孩有了好奇心，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默默的观察着她，慢慢的我升起了一种莫名的情绪，一种不该出现在我身上的情绪，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叫共情。
后来我开始想方设法的想要接近她，但以往的经验告诉我，人类和任何其余物种都是敌对关系，遭遇之后只会死斗，输的一方就会成为食物。基于这样的情况下，我迟迟没有进行我的计划。
直到某一天，我远远的听到另外的5个小孩对着小女孩大声吼叫着，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通过他们的情绪和动作，我知道那不是什么好的讯号，正如猜想的那般，没过一会儿，那个小女孩转身朝着我躲藏的树林之中奔跑过来，我就那样看着她由远至近，再由近至远消失在树林深处，我疑惑的望了望巢穴方向的几个小孩，他们依旧对着小女孩消失的方向嘶吼着，我不知道那时什么意思，毕竟，我只是一条菜花蛇。
我急忙扭身朝着小女孩消失的方向追去，在树与树之间穿梭滑行，只是一瞬间，我就追上了小女孩，她此时还在朝着深处跑去，再往前，我知道那是那群每日外出狩猎的人类都不敢轻易涉足的地方，但是小女孩依旧没有停下脚步，里面确实有对人类来说较为难缠的猛兽。
这时我听到巢穴方向传来那些人类的呼喊声，树下的小女孩明显也听到了动静，她站直身子，竖着耳朵仔细的聆听着呼喊的内容，过了一会儿她像是听懂了什么，只是在那一瞬间，她转身再一次朝着树林深处跑去，我很奇怪，难道那些人类是因为小女孩背叛了他们，所以倾巢而出，准备猎杀她么？我本想冲出去，帮小女孩杀死那群追逐她的人，但是最后还是没有行动，我不想过早的暴露在人类的眼中。
我也没有出现在她的视野之内，只是默默的跟在她的身后，直到她停下脚步俯下身子，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旋即我也缠绕在树上，就那么默默的看着她，等她坐倒在地，我听到她不断大声喊叫着，我极力在脑海中翻找这类喊叫声的解释，但是我听不懂，毕竟，我只是一条菜花蛇。
当她声音都已经嘶哑，彻底不再喊叫之后，只见她闭着眼，侧躺在原地，我听得到她的呼吸，我知道她并没有死去，就那样，我守在她的上方，静静的看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树林深处传来一声咆哮，我眯着眼，透过树林远远的瞧去，一只黑熊正朝着小女孩的方向快速靠近，但是她并没有醒过来，也许是太困了吧。
黑熊也很快就来到了小女孩的身边，一熊一人隔着仅仅短短的十来米。我当时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她被吃掉，所以我行动了，我张开身后的血色羽翼，只是一瞬间，我就来到了黑熊的面前。想来也好笑，这只人类眼中庞大如山的黑熊，甚至还没有我张开的羽翼大，黑熊见突然出现的我，并没有停止攻击的样子，这种感觉我懂，没有思考能力，只知道填饱肚子的猛兽，不会滋生恐惧的念头，完全为了生存而行事。
多年的旅途，让我早已知晓，我是很特殊的存在。
看着眼前的黑熊猛地向我冲过来，那一幕甚至有些滑稽，也让我有些敬畏。这么弱小的动物，为了活下去，毫无畏惧的冲向绝无生存可能的未来，结局显而易见。
当小女孩醒过来时，看到身旁那只早已死去多时的黑熊，一声惊叫划破长空，我优哉游哉的悬挂在上方的大树上看着这一幕，心里泛起了一丝得意，我真想告诉她，没错，是我干的，这是我有意识以来，第一次出手相帮，对象还是人类，只是我没有办法告诉她，我和她无法交流，毕竟，我只是一条菜花蛇。
短暂的惊叫之后，小女孩发现黑熊没有任何动静，也就止住不再喊叫，小心翼翼的走向黑熊，看着这头被我勒死的黑熊，小女孩突然脸上浮现出笑容，扭头朝着之前的巢穴方向，刚张开口，但是停顿了一会儿，随后就咂了咂嘴，神情没落的转身盯着黑熊，没有我想象中的大快朵颐，她怯生生抚摸着黑熊的皮毛，然后缓缓靠在黑熊的身上，久久没有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