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顺势而为
那兵卒一把攥住蔡妈妈手腕，她冷声道，“我劝你识相些，也不打听打听是谁家的产业，敢来我这撒泼？”
兵卒狞笑道，“当咱老子吓大的？”
蔡妈妈面露厌色，甩了甩手，却未挣脱兵卒犹如铁钳般紧扣她手腕的大手。
“你知道郡守府门朝哪边开么？放手！就二两，要就拿走。”
兵卒闻听郡守府名头，顿时心生畏惧，匆忙松手，接过二两碎银子，又朝老翁尸体踹了一脚，骂道：“晦气！走！”
两名小喽啰紧跟人中无须的兵卒，向城西方向疾步而去。
张重光目光凌厉地瞪着渐行渐远的三名兵卒，信手在身侧马车上折下几缕杂草，手指灵巧翻飞，不多时，编成的草人栩栩如生。
他多次尝试掐诀，剑指淡淡的金光一闪而逝。
薛煴煴心念电转，暗自庆幸：幸亏师兄道法尚未恢复。
她连忙劝说：“敛魂之术太过阴损，直接提刀宰了他们便是。”
敛魂之术，以草人为媒介，借助星斗之力，草人化作恶鬼。待所拘拿之人被极其残忍地折磨至横死、魂飞魄散后，方可化解。此术对施术者反噬极大。
张重光数次催动灵力无果，叹息道：“便宜他们了，物理诛邪。”
薛煴煴自然不知何为物理，但依旧紧追快步前行的张重光。
二人疾奔至城外时，却见三名兵卒已然横尸官道，头颅一字排开。
张重光心道，谁下手这么快，呛行啊。
“师妹啊，咱俩回城一趟，去寻倚翠阁晦气。”
“现在去？”
“等夜深人静吧，将老鸨子、龟公一并处理。”张重光停顿几息，“咱俩也该吃顿好的咯。”
时辰尚早，师兄妹二人在郡守府临门又端起瓷碗，一下午光景，打探到一些关于汉中郡守的讯息。
夜幕低垂，月黑风高，师兄妹二人准备潜入倚翠阁之际，手持利刃走到临巷，倚翠阁方向骤然火光冲天，火海中叫嚷声、哭嚎声、呼救声四起。
又被抢先一步？
“火烧倚翠阁，下手着实狠辣。”张重光怔愣半晌，喃喃自语，“有高人呐。”
“啥高人么？”薛煴煴一脸迷茫地问道。
张重光缓缓道，“我猜下一处遭殃的是郡守府。”
夜色渐浓，万籁俱寂，星辰不时隐没在厚重的云层中。
张重光与薛煴煴来到郡守府前，只轻推一道门缝，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息便如狂潮般扑面而来，令人心悸、作呕。
蓦然，一位道士打扮的中年人翩然跃上屋脊，轻触瓦砾，向南疾奔，不时掠过宅邸间空隙。
昏黄的月色下，师兄妹二人只能捕捉到一道模糊残影，狂风般呼啸而过。
张重光对薛煴煴轻声说道，“此人修为至少是上中境界。”
翌日清晨，师兄妹二人听闻汉中郡守府惨遭血洗，阖门百口，男女老少皆遭不测，无一幸免。
数天后，坊间流言蜚语甚嚣尘上。
据传，汉中郡守当夜恰巧不在府内，前些天赶赴梓潼郡，侥幸避开了这场灭门之灾。
梓潼郡……
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平蜀未平。
张重光反复琢磨着传言的真伪。
去岁十二月，成汉覆亡后，晋国征西都护、振威将军萧敬文袭杀征虏将军杨谦，攻涪城、取巴西，通于汉中，自称益州牧，公然反叛。
堂堂晋国汉中郡守，为何在敏感时期，前往叛军管控下的梓潼郡？
张重光蹲在街旁，似是漫不经心地问道：“师妹，我们去梓潼郡瞧瞧么？”
薛煴煴叼着胡饼，抬眸看向张重光，先点了点头，又摇摇头。
张重光与薛煴煴对望一眼，幽幽道，“遇事不决……”
张重光将一只鞋撇出，看到鞋尖指向西南，笑道，“天意不可违啊。”
梁州晋寿。
望着百余步外的晋寿县城墙，张重光卸下些许疲惫，有气无力地感慨，“可算见到个大城啦。”
“师兄，我走不动了，好饿啊。”薛煴煴倚靠在张重光背上，低声呢喃道。
张重光举起仅剩的一文钱，无奈且沧桑地长叹一声，“玉虚子真人，对不住啦！”
言毕，张重光拉起肚子咕咕叫的薛煴煴，钻入一片寂静无人的小树林。
再走出小树林时，二人已换好灵虚山的道袍，将那个带缺口的瓷碗遗弃在林中，昂首阔步走向晋寿县城。
张重光全然一副仙风道骨的作派，与薛煴煴仍然蹲在街边。
不多时，就有一群华服锦绣的贵人们，派遣奴仆、丫鬟前来馈赠银钱，毕恭毕敬地询问他们，可是玉虚山的上仙。
张重光神态自若，并不多言，至多只淡淡吐出一句“福生无量天尊”。
饶是如此，瓷碗中也近乎装满了银钱。
张重光低声细语，“终于可以饱餐一顿了。”
“师兄，我尚有一事不明，为何咱们换上道袍，便有人主动施舍银钱？”
“玉虚山乃是蜀地第一仙门，不得不承认，其在晋国的威势并非灵虚山可媲美。
两宗的道袍若非仔细观察，委实难以分辨。
众人欲攀附献媚，却苦于没有门路，欲结善缘者，更是难以得偿所愿。
况且此地距玉虚山山门不远，何人胆敢假冒玉虚山弟子？岂不是自讨苦吃。众人皆这般想，故而咱俩得以横行无忌。”
薛煴煴憋笑道，“有敢冒充的呀，咱俩不就是么？”
倏尔，两位头顶斗笠，遮有面幕的少女驻足不前，目光落在轻声耳语的“世外高人”，张重光与薛煴煴身上。
张重光轻咳一声，薛煴煴正身端坐。
两人无功受禄，安然坐在临街商铺送来的黄花梨木椅上。
“敢问上仙可是玉虚山门人？”身量相较稍矮的少女开口询问，语声娇媚。
张重光心道，声音耳熟，我在梁州也没熟人呐，一定是错觉。
张重光与薛煴煴均不答话，身形高挑的少女将十两银锭放入碗中，再次询问。
张重光阖目，悠然拉长声道，“福生无量天尊。”
“胆子不小啊，你睁眼看看我是谁？”身量稍矮的少女摘下面幕，直视“虚怀若谷”的世外高人——张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