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奶油大草莓
空气都变甜的时候，是在太阳刚露脸的早晨。微风沐浴在柔和的晨光里，院子里的玫瑰花和茉莉花、栀子花、蔷薇花的香气一起揉进空气里。这股甜甜的香气飘进瑾知的窗，把她从舒适的睡眠中叫醒。她坐起身，慢慢地挪到轮椅上，趴在桌上倚着窗台，看着窗台下美丽的花圃，才发觉自己是多么的幸运。以前不觉得它们有多么美丽特别，毕竟在星城，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的都是花圃。可是，在这样被花香叫醒的早晨，此时此刻，她觉得它们是那样的甜美而善解人意。终于明白为什么母亲总是对它们照顾有加了。
时歌正跑完步回来，远远就看到了倚在窗边的瑾知，她对着花圃出神的笑脸显得那么怡然自得。“喜欢这些花吗？”他已经来到她窗前，站在她对面。
瑾知看着在阳光下衣衫微湿的时歌，太阳正照着他被汗水浸湿的发稍，阳光在他灼热的眼睛里迸发。他踏着微光而来，浑身散发着迷人的男性荷尔蒙气息，像偶像剧里帅气登场的男主，温暖阳光而又不失成熟。她精神恍惚了一下，淡淡地说道：“女孩子不都喜欢花吗？”
“哥哥，你晨练回来了！”珍儿背着书包跑出来，正要去上学，兴奋地跑到时歌跟前。
时歌疼爱地摸了摸珍儿的小脑袋，说：“珍儿吃早餐了吗？今天也要努力学习哦！”
“知道了，我会努力的！”珍儿做了个强有力的加油的姿势，眼里充满了自信，又对窗边的瑾知说道：“姐，我去上学咯，你在家好好休息哦！”
“珍儿，加油！”瑾知笑着给珍儿加油打气。
珍儿用力点了点头，快活得像只小鸟一样，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地走了。只剩下时歌和瑾知站在那儿面面相觑。
时歌神秘地朝瑾知眨巴了下眼，什么也没说，笑着进了屋。
瑾知有些红了脸，心想：长得帅有什么了不起？长的帅就可以随意向女孩子放电了吗？文修远…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
沈馨子敲响了瑾知的房门，问她起床了没有，准备吃早餐了。瑾知答应着，说洗漱完了就马上出去。在浴室里磨磨蹭蹭了很久，腿脚不便是件令人懊恼的事情。第二次听到敲门声的时候，她已经洗漱完，正从床边的柜子上拿手机，一不小心把手机掉在地板上，不禁“啊”地叫出声来，准备弯腰去捡的时候，时歌已经冲进房间帮她捡起了地上的手机。
他站起身的时候，她惊慌的侧脸正好碰到他的脸颊。她吓得忙缩了回来，支支吾吾地说道：“你，你怎么门也不敲就进来了…你到底，到底有没有礼貌？”
时歌俯下身坏笑着向她凑近，说道：“我都帮你捡手机了，怎么是没礼貌？说说，你要怎么谢我？”把手机塞到她手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的慌乱，像是要吃定她的样子。
“你…你离我远点！”瑾知能闻到他身上散发的洗发水和沐浴露的味道，心里一阵紧张和悸动，本能地向后仰着身子，害怕和他近距离的接触。
“瑾儿，你在害怕什么？”时歌在她耳边细语：“你害羞的样子也很可爱。”话完，顺其自然地亲吻了她的脸颊。
空气里的味道被花圃的花香笼罩着，充满了甜蜜，而这些，却不及瑾知内心的一星半点。她看着眼前的时歌，眼神里是复杂的情绪，是惊喜、是欢愉、是娇羞，也有一丝的恼怒。
沈馨子在门外目睹了这一切，之前的猜想终于得到了验证，修远和瑾知果然互生了不一样的情愫。她想起了当初的自己和文轩明，想起美惠子和叶羽书，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
“妈…”瑾知看到了门口的沈馨子。
“看你半天没出来，所以我过来看看。”沈馨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修远也在，那就让他推你过来吃早餐吧！”说完，转身去了餐厅。
“文修远，你下次不要随便进我的房间，不要做出让家人误解的任何行为！”瑾知给了时歌一个白眼，自己推着轮椅出去。她是真的生气了。
早餐营养且丰富，有鸽子药膳粥、水煮鸡蛋、水晶虾饺和灌汤小笼包。沈馨子细心地给瑾知盛了一碗鸽子粥，又嘱咐她要多吃点。文轩明问瑾知住得是否习惯，缺少什么东西尽管叫沈馨子添置，又问她最近创作的小说什么时候完结，他可以帮她安排尽快出版。这温馨的场景让瑾知觉得暖暖的，对继父的问题一一回复并表达了谢意。时歌虽然有点被冷落，但看到父亲这么疼爱瑾知，觉得他对这个未来媳妇还是很认可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了好看的弧线。
早餐过后，文轩明说今天不想开车，让儿子顺便送他去上班。时歌上班时间尚早，一点都不顺路，但老父亲开口了，只得尊从。车开出家门，时歌开门见山地问道：“老爹，您今天不单单只是想让我当个免费司机吧？”
“当免费司机怎么了？还委屈你小子了？”文轩明当了一辈子的领导，气势上自然不输给小年轻。
“您怎么突然这么不爽快了？”时歌说。
“说什么？”文轩明的脑回路跟时歌不在一个频道。
“您叫我送您上班，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你小子到底想说什么？”
“我和瑾儿的事您不要反对。”时歌显得异常严肃。
“说说你的理由。”
“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吗？”时歌说：“您也曾经年轻过。”
“我在感情的路上走了弯路，你最好别学我。”文轩明一丝苦笑，说：“我昨天收到美惠子的消息，她说给你定了门亲事，意思是想商业联姻，听她的语气并不是要征求我的同意。”
时歌面无表情，没有说话。
“你前几天回伦敦，也是因为这个事儿？”
“这十年，我已经奉献给了她的商业帝国，我也为她挣了不少钱，往后的日子，我不会再听她的。”时歌冷冷地说：“我不是她的提线木偶，我的婚姻我自己决定！”
文轩明内心五味杂陈，后悔当初让儿子跟着美惠子去了英国，名和利弥补不了他缺失的最普通和温馨的亲情和快乐。
瑾知坐在院里的凉亭里开始码字。
“乐衍放弃了去法国深造的机会，他决定留下来守候林染，即使她再也不愿意回复信息，不接电话，也拒绝见面，但，只要能让她感受到自己的存在，他会在朋友圈每天更新自己的动态，每天都呼吸同一座城市的空气，每天都在同一片星空下睡去，即使不相见，但他相信，他们仍然相知，她绝不会能忘了自己…”
情节过于伤感，瑾知的情绪也跟着低落，但其实，反转剧情只在自己一键之间。她拖着下额发呆，思考着怎么继续写下去。
“林染已经习惯了没有乐衍的日子，白天她在博物馆当讲解员，晚上上设计班的课程直到晚上十点，剩下的就只有睡觉。她不给自己多余的时间去想感情的问题，再痛的伤也会在时间里淡忘，这或许就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瑾知看着自己写下的段落，懊恼得直挠头，林染这样懦弱的性格永远都解决不了问题。狠狠地按下了删除键，半个小时的功夫一眨眼就泡了汤。
手机震动了一下，收到一条陌生的短信：叶作家如果不介意，我想到家里探望。
瑾知翻看着这个号码此前发来的信息，以前不太在意，也认为他可能没什么恶意，但此时，她再也忍不了了，直接拨了电话过去。
“有点惊喜，叶作家竟会主动跟我联系。”是一个年轻而富有喜剧音色的男声。
“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我劝你不要浪费时间，我的时间很宝贵。”瑾知冷冷地说。
“那您是否该给我一个自我介绍的机会，这样，我们也算认识了。”
“我想没那个必要，我打电话只是想告诉你做一个好人，做一个精神正常的人！”
“其实我们本该早就见面了，有点遗憾，错过了两次机会。”
瑾知觉得他只是在故弄玄虚，准备结束通话。他却接着说道：“同学会取消了我沮丧了好几天，还有，对于和崔主编的临时失约，我也感到很抱歉！”
“你？你到底是谁？”他的话似乎有所根据，瑾知想起了高中同学联谊会和崔主编说的要介绍的《莫如雪》电台有声连载的赞助商。
“其实，你上大学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关注你了，也可以说我是你的学长！”
瑾知保持着沉默，等着对方继续说。
“下午方便吗？我想过去看望你，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去串个门。”
“我不在家，也不方便。”
“我知道你不在玫瑰公寓，也知道你腿受了伤，我只是想去看望一个病友，就这么简单。”
他的话让瑾知觉得有点可怕，他对自己的行踪了如指掌。
“你觉得自己很聪明，还是觉得我是个傻子？你的监视行为已经侵犯了我的人权！”
“嗯，没错，这一点我承认。可是…我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不是吗？至少，我对您保持了尊敬和礼貌！”
“等我腿伤好了再说吧，到时候我约你，希望你这段时间不要打扰我，保持你的尊敬和礼貌！”
“OK，我懂了。叶作家，我等你，记得言而有信哦。”
瑾知挂断了电话，耐着性子坚持了半天，其实早就想挂了。
沈馨子端着果盘走了过来，问瑾知：“和谁打电话呢？谁惹你生气了？看你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陌生电话，打错了，还一个劲的唠叨了半天，硬说自己没打错，让人觉得无语又好笑！”
“你今天看起来心不在焉的？还是，回来家里不自在？”沈馨子递给瑾知一个大大的奶油草莓，小时候她最爱吃草莓了。
“谢谢妈。”瑾知接过草莓马上塞进了嘴里，似乎想起了久远的记忆。那时候父母亲还很恩爱，节假日经常出去露营，每次母亲都会准备好吃的便当和新鲜的水果拼盘，那时候的一家人很幸福。笑容没有持续多久，一个草莓吃完了，瑾知也回到了现实。“如果小朋友永远都不要长大该有多好！”她感慨地说道，勉强地挤出了些笑容。
“太阳每天都从东边升起，从西边落下，人的每一天都不重复，生活就是这样，你只有让自己不停地成长，才能适应这个瞬息万变的世界！”沈馨子的话很简单也很深奥，她的眼眸变得空洞而忧郁。
“妈，您幸福吗？”瑾知突然问道：“为了文叔叔，您放弃了工作，放弃了您喜欢的舞蹈，甘心在家里相夫教子？”
沈馨子沉思了片刻，笑着说道：“人生总要有所取舍，我喜欢舞蹈，但我更爱轩明，爱你和珍儿。”
瑾知因为母亲的话而感动，也为父亲羽书而忧伤，“那爸爸呢？您有没有过对他的愧疚？”
沈馨子鼻息沉重，半晌才回答道：“我曾经深爱过羽书，甚至超过了爱自己，可是…他心里还有另一个人…”
“怎么可能？爸爸爱的人一直都只有你！”
忧伤充斥着沈馨子的眼眸，她用力吸了吸鼻子，说：“不打扰你写作了，我去厨房看看，该准备午餐了。对了，周末我想请黎阿姨和方杰来家里吃饭，感谢方杰上次送你去医院。”
瑾知看着阳光下母亲的背影，那个曾经花容月貌、身姿卓越的女子，她曾经那么美丽和年轻过，而父亲心里的那个女人，她又是怎样的风华绝代国色天香。“爸爸喜欢的那个人，她到底是谁？”
晚上，珍儿做完功课便来到瑾知房里，说要和姐姐一起睡。瑾知取消了熬夜码字的计划，关了灯，和珍儿一起躺在被窝里。房间里静悄悄的。
“姐，我哥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回来？”
“也许他有工作吧？”瑾知说。
“这么晚了，我觉得他在外面很危险？”
“现在社会治安很好，很安全。”瑾知笑着说：“他长得人高马大的，又会些功夫，用不着你这个小丫头操心！”
“姐，我说的不是这个！”珍儿解释道：“我哥长得这么帅，你就不怕他被别的女生抢走了？”
“呵呵…”瑾知轻轻地捏了捏珍儿的脸，笑道：“你这个小丫头，真的是人小鬼大，他有没有女生喜欢跟我没啥关系！”
“虽然你不承认，但是我都能看得出你看我哥的眼神不一样！”
“怎么就不一样了？”瑾知有点心虚。
“反正就是不一样，你看方杰哥哥的时候就不那样。”
“你呀，还小着呢，什么都不懂，赶紧睡吧，不早了，明天还上学呢！”瑾知打了个长长的呵欠，“困了，睡吧。”明显是不想搭理这小机灵鬼了。闭了眼装睡。心里想着，时歌应该下午四点就下班了，现在都晚上十点了，他还没回来，也许，喜欢他的女孩子都能有一大卡车了，想跟他轮流约会大概都要轮好几个月。尤其是他的电台同事颜玉，声音甜美，身材凹凸有致，更有一副男人看了都垂涎三尺的美貌。瑾知有些自叹不如，不想给自己添堵，强迫自己赶紧入睡，珍儿都睡着好半天了，她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干脆起了床，没开灯，打开电脑，坐到了电脑桌前发呆。打起两百分的精神来码字，却敲了一长串全部都是时歌的名字。“叶瑾知，你疯了！”她在心里骂自己，捂着脸懊恼又沮丧，今天一整天都在想他，已经彻底失去了自我。“叶瑾知，你完了，你该怎么办…”
园子里有轻微的脚步声，廊灯的灯影下，一个修长的身影走进了院门。今天台里聚餐，时歌喝了些酒，有些微醉，一个人坐在凉亭里望着天空中的那轮满月。西装口袋里有一支烟，是吃饭的时候欧阳给他的，有点讽刺，自己明明不抽烟，却还把它当成宝贝似的。把烟放在石桌上，冷笑道：“兄弟抽的不是烟，抽的是逍遥，而我，却连逍遥也不会，哼…”今天云凯又打了越洋电话，这小子带来的都不是好消息。美惠子要投资一部电视剧，男女主定了DaNa和Shally，这部剧一两个月后会在星城开拍。这无厘头的滑稽让时歌反感了一整天，母亲总想让他成为众人瞩目的大明星，却从不了解他只想做个快活的普通人。星空美得无与伦比，只是，此刻的他却找不到一个可以说知心话的人。
瑾知的房里突然亮起了灯，照亮了半片窗门。
“这个傻丫头，又要熬夜写稿了。”时歌想，手机屏幕突然亮了，收到了来知瑾知的信息：你今天回来晚了？
“嗯，公司有聚会，喝了些酒。”
“头疼吗？早点回房休息吧！”
“可是，我想跟你一起睡。”
“你总是这么口没遮拦，成年人要为自己说的话负责，有些话不可以随便乱说。”
“我的瑾儿真可爱…那我，可以去你房里吗？”
“不行，珍儿已经睡着了。”
“她怎么在你房间？那里应该是我的位置。”
“不会喝酒少喝点，别在这说疯话。不想跟你说了，快点回房睡吧！”
时歌笑得合不拢嘴，走到花圃下瑾知的窗前，深情地对着电脑前的女孩做了一个潇洒的飞吻，然后留给她一抹迷人的微笑。“晚安，瑾儿！”
瑾知心里泛起阵阵涟漪，看着他的背影笑魇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