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福生台上（一）
大年初三早上八点多，季七还是决定出门转转。
虽然他心里想着的是自己已经见元，不需要再去觉醒资质，但脚步还是不自觉走到了会展中心前的大广场。
走到一半他就有点后悔了。
他远远的就看见通往广场的两条主干道上被汽车堵得水泄不通，走近了更是直接被广场上人满为患的景象给震撼到了。
这广场宽能有一百米出头，长也有三百多米，总面积少说三万平，按照一平一人的基数来算，这里也得站上三万来号人，即使是每年会展中心的烟火大会也没这么多人观赏吧。
季七站在广场外围，一个不留神，便被匆匆赶来的后来者挤进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顿时左右为男，来也不是去也不是。
果然凑热闹是人之本性！
“我去！你顶到我了！”
吵闹的人群中，有男人暴怒。
现在这世道，男孩子出门在外也要保护好自己。
季七裹紧大衣，他今天里三层外三层穿得很厚实，真要是被顶到，怕是也没啥感觉。
他踮起脚，靠着傲人的身高优势向前张望。
——前面黑压压一片，人头攒动所拥趸的中心，正是一座不久前还不复存在的高台。
那是一座近十米高的石台，属于很标准的四棱台式建筑，外观宛若截去了小半个顶部的金字塔。
它四条流畅的爬坡棱，将这座石台分成了大小相同的四面，每一面底部长约五十米，有工整的楼梯直通棱台的顶部。
但现在，台阶上无一人的身影，人们挤在石台的底部，那里也是最为喧哗的地方。
今日虽然晴空万里，但依旧保持着零下十多度的寒冷气温。
然而，人们的热情让整个广场都处于一种接近沸腾的氛围当中。
“昨天下午这台子空降来以后，上去的人就没再下来过。”
“那现在有多少人上去了？”
“我算了一下，到目前为止一共就十三个人。”
“十三个人？那这修仙资质的选拔也太苛刻了吧！”
“你说上面会有哪个宗门的人吗？虽然苏山主是个大美人，但我看王堂主也是风韵犹存啊。”
“哥们，小众癖好请私聊。”
人们议论。
虽然张平一昨日说了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可在普通人眼里，张平一眼放神光将他们的意识拉进“人魔战域”这件事，无疑是仙人手段。
更何况之后还有七位宗门首领亲自下场拉人，自曝加入他们道统的诸多好处，更是直接引爆了这场“修仙热潮”。
针对昨日直播的舆论声，此起彼伏。
而更多人是在不懈尝试。
“喂！你都试多少次了，别一直占着茅坑不拉屎，进不去就是进不去，让其他人也试试啊！”
“是啊是啊！你怎么不撑杆跳进去！”
有人不忿。
这石台很神奇，明明地面与第一层台阶之间没有任何阻碍，理应就跟上楼一样简单。
可是偏偏有一层看不见的气墙阻隔了众人的步伐，每当人们的脚要落在台阶上时，总会有一股看不见的柔和力量凭空冒出，包裹住人体，将其推回至人群中。
哪怕有人想另辟蹊径，尝试冲刺，倒立，后空翻，人体大炮，甚至乌鸦坐飞机冲上台阶，也都会在跳上半空中时，就被那柔和的力量卸掉惯性，然后被轻飘飘的送回到地上。
也正是这般温柔且神奇的手段，让不少人都甘当小丑，使尽十八般武艺，只为一探“仙缘”。
反正不会受伤。
只是有些人被踩了脚，对方又不肯道歉，难免言语问候甚至大打出手。
人们的执着当然也可以理解。
若真是无人能成功也就罢了，偏偏这台子昨天下午落地以后，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一两人轻松踏上台阶，每一位在一传十十传百的情报打听下，都得出一个结论——
他们在这之前也和普通人一样，只是平凡市井中的一员。
那些登上石台的人很快就爬上顶端，除了报信平安外，就没了动静再没下来过。
所以，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只为排队“求仙”。
事实上，此情此景也并非只发生在玉城。
但凡是有一定人口密度的地方，可能时间段不同，但皆是在昨日就空投了一座座石台。
季七上网查看，发现大城市的石台不仅是数量多，一个城市就好几座，而且每一座的大小都比玉城这座宏伟上不少。
此刻，他也在往里挤，主打一个来都来了。
“那位黎存掌教，未免也太帅了点吧，怎么不是我老公呢？”
“帅吗？我觉得也就比我帅那么一点吧。”
“确实，亿点点。”
耳边传来了迷妹的花痴声，季七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张让人印象深刻的俊美面容，他回忆起昨日直播的后半段。
“我是黎存，伏魔书院的掌教。”
黎存放下手，直面镜头，他身上倏地多出了一股书生气质，温煦自然，像是一位教人读书识字的私塾先生。
他开门见山：“相信诸位朋友不管是在家乡还是外地，应该都已经知道有一座座石台从天而降，那是万法时代的产物。”
他声音一顿，略显惆怅的追忆道：“在万法时代的末期，一场大合并将当时的修行界，重分为九大宗门与四大家族。”
他的话，令其余几人面色一变。
“黎小友，”马善生赶忙接过话茬，他转头看向黎存笑道：“那段大合并的历史就不用再说了。”
他是真怕黎存一下子偏题把那些事都展开细说，虽然那段历史也并非隐秘，未来总会被世人所知，但毕竟不是什么光鲜亮丽之事，反而处处充满了黑暗，现在抖落出来，恐会让普通人对他们的印象大打折扣，后果不堪设想。
读书人这张嘴！
马善生无奈提议：“实在不行，要不我来说？”
黎存摇头：“凡事要有始有终。”
你们把我推出来，那我得说完。
但他终是没有继续说大合并的事：“我们九大宗与四大族开辟小界举宗举族搬迁其中，带走了所有与当时文明并不相符的修行界产物。其中，就包括福生台。
“那是万法时代初期由一名被后世尊称为福生仙的得道仙人所炼制的法器，这位前辈在万法时代秉持的理念便是人人得道，人人为龙，故而在飞升前留下福生台，凡是有缘之人，登台即可见元。
“这也是最为温和最为简单的见元方式。”
黎存介绍完，视线再次向张平一偏去：“我们伏魔书院愿意向建元官府提供所有的福生台，用以让每一位人族乃至每一个生灵都有机会见元。同时，我也会在中州开设书院，凡心存正气者，皆可成为吾辈书生。伏魔书院的大门永远对你们敞开。”
王言谭：“我义武堂一样。”
苏焘梨：“众乐山同样如此，小女子等候诸位到来。”
鹰钩鼻老人：“风雷宗亦然。”
瓷娃娃孩童：“长生宝殿。”
“......”唯有那黑袍遮住面容之人沉默不语。
最后，马善生说道：“我们大鲵商会会全力协助建元官府与各大宗共同建立一个新的时代，一定能够再现万法时代的荣光。”
嗡——
季七将震动的手机接起。
“喂？四姐！”
季七继续往前挤的同时，扯着嗓门对电话另一头问候着：“我这边太吵了，你那边怎么了吗？”
“小七，”乐芝那一头倒是很安静。
但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紧张，像是有些颤抖慌乱。
这让季七一下子蹙起眉头：“四姐，你慢慢说，我在。”
他洪亮而又温和的声音让乐芝定了定心神。
“我不是看了昨天晚上的直播吗......”
浑河城。
距离玉城两百公里开外的特大城市。
浑河城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分别伫立着五座巍峨宏伟的福生台，每一座福生台下方都是人山人海。
而此刻，其中一座福生台的顶部。
一样貌美丽温婉的女子正手持电话，局促不安地站在一块四尺多高，半黄半褐的怪石前。
乐芝看着不远处石椅前站立的男男女女，他们都穿着与众不同的服饰，或古老或新奇，她已经知道这些就是宗门来人。而她美眸微动，又水灵灵地望向另一侧穿着打扮相同的官府人员。
无论是宗门来人，还是建元官府人员，他们都在无声注视着自己。
“所以今天我就来福生台下试一试运气，我没想着真会发生什么的......”
乐芝有点委屈的说道：“但我一下子就登上台阶了。”
“你上台了？”
季七那边确实很吵，但乐芝还是将他的声音听得清楚。
她点了点头，侧眸看向身旁怪石：“在台上，我摸了一块石头，跟玉城那种河磨玉很像。我摸上去一瞬间，石头就亮了。”
乐芝说的并不完全，并不详细，实际上如果将前因后果展开，那得追溯到不久之前。
那时候她纤纤素手落在石头上，当即有一团色彩极致耀眼浓郁的金光冲天而起，在众目睽睽之下，入了云霄。
无论是台上的修行者，还是台下密密麻麻的普通人，他们都看见了这般奇迹。
“宗门的人说我这是特殊体质，希望我能加入他们，说我甚至能成为他们宗门里长老甚至宗主的亲传弟子。”
“......”季七沉默片刻，问道：“都有什么宗门？”
乐芝动了动手指查道：“忘剑门，长生宝殿，众乐山，还有一家叫东洪氏族。”
忘剑门......
季七眸光微闪。
“忘剑门绝对不行。”
乐芝闻言，看向忘剑门的人，忘剑门的人要多一点，有四位身着青袍的人站在最前方。
他们是福生台上金光冲天后，身化流光从天边遥远的地方飞来，落地后，就代表忘剑门诚恳邀请她加入。
但其中那位衣衫褴褛的老人，在另一位中年男人还没说完话时，神周直接就是黑气翻滚，气凝黑手向自己抓来，好在有官府人员第一时间出手阻拦。
虽然她也是刚刚见元，但她能感受到那老人身上恐怖的气势。
回忆起刚才受到的惊吓，乐芝就觉得有一层水雾要笼罩在眼睛上，好在现在她能和自己信任的人通话，这才让她坚强忍耐下来。
“嗯！”她点了点头，抿嘴应道。
忘剑门确实不行。
小七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