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终来的自白
4月27日，星期二。
这一天的陶阳，跟往常一样，准时准点地出门，坐着电车提前到达了苍山一丁目站，并确保自己有足够的时间缓速步行至学校、到达教室后还能有五到十分钟的课前准备时间。
他其实相当喜欢这种有规划、并且能够按照规划一成不变地执行的日常生活，平淡却平稳，令人安心。
虽说自从成为人格面具操控者后，各种事件一个接一个的，但基本都是限定在影时间发生的事。将认知世界的冒险当做调剂生活的“佐料”、不侵蚀目前的日常生活的话，倒还算能够接受。
没错，只要日常生活还是一如既往的持续……
然而，这个“日常”是真的本该如此的吗？
陶阳望着校门口“紫苑学园高等学校”的招牌，想起了前不久到卢布朗闲聊时听雨宫莲说过的话：
“原来如此，伊吹你是那个紫苑学园的学生……真是奇妙的缘分啊。”卢布朗的老板笑道，“你应该知道，紫苑学园的前身是秀尽学园，校内许多都是承自秀尽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包括原属于秀尽的一些老师也留了下来……”
他似乎想到了某人，露出了稍显怀念却又有些寂寞的表情，顿了顿后又道：“从某种意义上说，我跟你还是校友呢。”
“可是话又说回来，秀尽被合并……让人有些想不通啊。不仅毫无预兆，还让人难以理解这一结果产生的过程与必要性，然而它就那么突兀地发生了……”
陶阳在不自觉中皱眉，难道说按照事物正常的发展来说，秀尽学园本来不应该被合并的吗……
除此之外，还有鸭志田的“更新”，曾经熟悉的人被“替换”，铃井志帆的家庭也突遭变故……
如果说自己认为是现实的世界，其实是经过带有某种目的的“修改”而成的，那可真是让人无法安心下来啊。
又有多少人被这种“修改”篡改了本来的人格、过着他们自己并不想过、也不应该如此的人生呢？
陶阳心想，那样的人应该在他不知道的某些地方存在着，说不定人数还不少吧。
一边走着一边胡思乱想，之后他进到了二年B班的教室，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最后一排的梓川大地。那家伙拿着手机不知在看些什么，在那里嘿嘿直笑。
“喂喂……看看梓川那家伙，不会又在看什么‘好东西’吧？”
“哈，有可能，毕竟是变态绅士啊……”
两个同班的男生闲聊时瞥见了梓川大地的表情，就随口拿来调侃。
碰上这些爱说闲话的，陶阳只能白眼以对。之后他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对着梓川大地随口问道：“你在看什么呢？笑的那么开心？”
“呃……陶阳早啊。”梓川大地抬起头，然后将手机屏幕转向陶阳，“你看，这是吉田阿姨发过来的视频，医生说和香的状况稳定了很多，说不定这几天就能恢复意识了！”
看着有些兴奋起来的梓川大地，陶阳也由衷地感到高兴，说：“那真是太好了。”
“是啊，到时候得好好庆祝一下，诶嘿嘿嘿……”梓川大地又盯着手机，一边反复观看视频一边怪笑出声，就是那笑声听着有些让人挠头。
用别府千寻的话来说，就是“恶心”——不带贬义的，只是客观地表达真实观感。
虽说人总是容易带着偏见，但当事人自身也有一部分原因啊……哪怕是本人无意为之的。
“之前老是被吉田阿姨唠叨，昨天才勉勉强强去了日暮神社参拜，没想到今天就好转了。”梓川大地轻声自语道，“今天要不要再去一趟呢？顺便捐些香油钱……”
陶阳没在意梓川大地嘀咕着什么，忽然道：“对了，梓川，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儿。”
梓川大地回过神来：“嗯？怎么了？”
“想请你帮我找个人。”陶阳回道，“她叫‘甄矜祈’，是以前我在炎国认识的，后来听说是到曰本来了……”
甄矜祈会说曰语，又是在曰本遇到的，那么在曰本找这么个人的下落没毛病。原本在一个人口上亿的国家找一个外国人无同于大海捞针，可是看梓川大地似乎挺有门道的样子，或许还真能查出些线索来。
接着陶阳写下了甄矜祈的名字汉字，然后还大致描述了本人的样貌特征，将纸条交给了梓川大地。
“チン……キョウ……キ？”梓川大地有些不习惯地念了两遍名字的发音，“甄矜祈……这名字的确很像是炎国人的。”
顿了顿，他对着陶阳拍拍胸脯，信誓旦旦地说：“放心，交给我吧！只要她的确在曰本生活过，就总能找到他生活的轨迹的。”
随后他又看到陶阳的表情有些犹豫的样子，猜到陶阳应该还有事情要拜托他，于是又问：“怎么？其他还有什么想调查的事情吗？”
陶阳心里一直在想着组织相关的情报，被冷不丁地这么一问，不由得脱口而出：“关于桐条财团……”
“桐条财团？”梓川大地一歪头，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
陶阳这才惊觉，他还记得金子辰生的警告，知道组织为了他们的野心很重视隐忍潜伏，更是在反追踪和反调查这方面很有一套，不然铃井志帆也不会选择走无间道。
要是顺着桐条财团的线索深挖组织的秘密，很可能会被组织盯上。
不过……
仅仅只是调查桐条财团表面的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吧。毕竟现在网络那么发达，估计也有不少人好奇十一年前大财团覆灭的过程、而搜索“桐条财团”这个关键字呢。
再者陶阳话都快说了一半了，突然收回去反而引人怀疑。
于是他又道：“啊……没什么，只是偶然听说桐条财团的事，觉得有些难以置信……毕竟那曾是曰本数一数二的大财团吧？”
“喔～那个确实，听上去挺不可思议的吧？事实上，连我都不太能搞得明白呢……”梓川大地刚说完，就见代课老师推门进来，已经到了上课时间。
两人的话题只好到此为止，陶阳自觉得自己刚刚不过是在随口感慨，应该敷衍了过去。
然而，梓川大地似乎想得更多——
“对啊……说起桐条财团，至今还残留着许多未解之谜，即使是在一些财经论坛上，也还在为此争论不休呢。”
课后，梓川大地一个人外出走动，用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自言自语。
“而且陶阳会突然提起这个，总感觉不是单纯的好奇而已……”他有着身为情报人员的敏感度，察觉陶阳并不是随口一说，“难道……和之前的事件有什么关联吗？”
“唔……姑且调查看看好了……”他说着拿出手机，结果后台运行的IV弹出了通知。
点开一看，看到的是令他瞠目结舌的内容。
他赶紧从走廊跑回二年B班教室，一进门就冲向陶阳、并喊道：“喂……陶阳，快看看这个！”
陶阳正和别府千寻说这话，被突然叫到也不知发生什么事，只是本能地去接梓川大地递过来的手机。
手机里正播放着IV直播，可以看到一个脸色憔悴的男子坐在屏幕前。
那正是柴泽都世！
——看到那个人的瞬间，陶阳眼神一亮：来了！
只不过这一幕比他想象中来得要快。
“……我对我的所作所为，感到十分抱歉。真的……很对不起！”
屏幕里的柴泽都世在发表了一通开场白后，深深地鞠躬道歉。
他直起身子后，又说道：“对自己进行虚假包装，伪装完美的人设去欺骗粉丝……虽说演艺圈内的大部分艺人都是如此，但不管怎么说仍是过分的欺诈行为……”
教室内同样端手机看着直播的小林同学眉飞色舞：“呜哇……这家伙还真敢说啊！”
不仅是他，其他人通过梓川大地的提醒知道有大新闻，都纷纷拿出手机来看。而且柴泽都世的IV官方认证账号进行直播，在名气跟流量的加持下，瞬间冲上了热搜，短时间内就引来了无数人围观。
IV直播里，柴泽都世继续说道：“和其他人比起来，我又是更低级的人渣！不仅嘲笑、蔑视那些无法给自己带来收益的粉丝，还借用自己的名声与人气，诱、诱、骗……”
他结结巴巴的，似乎经历了一番内心的纠结与挣扎，最后才吐露出来：“诱骗……女性粉丝和我发生关系……！”
二年B班教室内，倒吸凉气的声音清晰可闻。本来一开始抱着看热闹心情的人都收起了笑容，也不再有说有笑地讨论，目不转睛地继续观看直播，生怕错过一个字。
“还有就是……我知道有些狂热粉丝为了拥护我，不光每天在网络上进行骂战，还在现实内人肉他人并进行打击报复。”柴泽都世似乎已经没脸面对屏幕，低着头硬逼自己说下去，“明知道有这种事，我却默许了那种事的发生。因为我自己也看那些黑粉不顺眼，希望他们吃点苦头。”
“甚至后来……我找到某个应援团的领袖，对她的暴行表示认可，还送了她信物表示嘉许。”
听到这里，教室里已经有个别知内情的人意识到说的是谁：“喂喂，这小白脸说的该不会是……”
果然就听直播里的柴泽都世接下去说道：“是的……前不久闹得沸沸扬扬的【倒吊人】凶杀案，死者八田氏，就是声援我的粉丝、也是对黑粉进行打击报复行动的指使者，而她的死并不是意外……”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抬眼看了看镜头后的地方，应该是看到有什么人过来了。
紧接着，镜头显然被某人打落了。随着手机的翻转、画面也一阵混乱，最后设备掉在地上发出一连串的声响。
“你……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你只要专心养病就好了……快关掉！”
“不、不行啊！”柴泽都世的声音明显慌乱起来，“如果我不老老实实地全说出来的话……”
接着就是一番嘈杂的争论声，最后有人抢夺了手机，将直播关掉了。
二年级B班，吃瓜学生们一阵沉默后，突然喧哗开来：
“不是吧？刚刚柴泽都世说的都是真的吗？！”
“他那种名气的大人物，应该不至于在公众面前开这种玩笑吧，又不是愚人节……”
“我觉得看他那表情语气应该不假，倒不如说真是那样的话，很多事情就能解释的通了。”
“没想到柴泽都世居然是那种人……真是个让人恶心的人渣。”
“呜哇……没想到还跟我们学校的人有关系啊，八田氏……很明显说的是三年级的八田阳菜吧？”
“她是被故意杀害的？要怎么样才能实现那种手法啊？太可怕了吧！”
大家开始议论纷纷，还脑补了过程中的不少细节。而那些在作为知情者的陶阳与别府千寻听来，甚至跟原本真实的状况差不离。
两人对视了一眼，纷纷看到了各自眼神里的惊异之色。
“这是认知操作的影响？感觉不完全是那么一回事。”别府千寻忍不住皱眉。
“嗯，那个人的回应得比我想象中的快啊，或许还有其他原因在里边。”陶阳赞同地点点头。
梓川大地就站在边上听着，对两人之间的对话好奇地眨眨眼睛，却乖巧地什么都没问。
这时候，突然有个声音在教室里响起：“哈哈哈……！我早就说了吧？那个柴泽都世，就是个徒有其表的伪君子！”
说话的是左手上了夹板的小林同学，他对着教室扫视一圈，最后看向了班里的某些女同学。
尤其看到对方那比吃了屎还难看的表情，半天憋不出一个响屁。似乎觉得证明了自己的正确性，让小林同学的脸上不由得闪过一丝快意。
看着得意洋洋的小林同学，陶阳的【超直感】没由来地应验了，仿佛在小林同学的头上看见一个“危”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