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新时代不良

“原来如此，情况我大致了解了……”陶阳一边颔首一边说着，目光看向眼前的九十九刹那和堀尾健。

消灭“无头的八尺大人”这个特殊的阴影之后，刚刚并肩作战的双方开始互相说明情况，让陶阳了解到了事情的起因经过——

真船是定居在古前市本泉区的一名上班族，偶然遇见了无头的八尺大人，人身安全受到怪谈怪异的威胁。

就在影特战队决定找到真船的时候，另一伙人率先行动起来，利用地利人和的优势，先陶阳等人一步找到了真船本人并进行了保护，那就是……

“刚才真是谢谢了，虽然自我介绍有些晚了，但还是要说……初次见面，你好！”身形娇小的银灰发少女对着陶阳露出了笑容，“我的名字是‘九十九刹那’，嘛，姑且算是【怒恶流】的老大吧。”

“什么叫‘姑且算是’！”堀尾健有些不满地嚷嚷，“刹那，你就是咱们的老大！”

“唉……阿健，我说啊……”

“叫我‘堀尾’！在外人面前对部下用‘阿健（ケンちゃん）’这种轻飘飘的称呼，是会被人小瞧的！”

“啧……又来了，阿健的硬派歪理……”

而陶阳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怪异起来——【怒恶流】他听说过，是古前市当地的一个不良团伙，据说大本营就在古前的本泉地区，也基本只是在这一带活动，陶阳偶尔能在三泷见着几次而已。

启程去八十稻羽前的一天晚上，他就遇上了【怒恶流】的成员，起初以为是和雨宫莲有冲突，结果人家不良反而是抓跟踪狂的见义勇为好市民，让陶阳掩面大呼小丑竟是我自己。

“我……太高估自己，也太小看八尺大人了。”九十九刹那回归了正题，苦笑着说道，“像那种有着独特形态的阴影，果然和一般的杂鱼阴影不一样啊，我们对付起来很吃力呢。”

陶阳心中一动，问：“难道你是刚觉醒没多久的？”

九十九刹那点了点头：“嗯，就在一星期前。”

陶阳欲言又止，他感觉不是觉醒时间长短的问题，九十九刹那的人格面具似乎比一般的弱一些，至少和别府千寻刚觉醒的那时候相比是这样。

而九十九刹那似乎察觉到了陶阳内心的疑问，大喇喇地笑道：“话说回来，你真厉害啊，居然还能用不同的人格面具？不像我的……鲁萨尔卡很弱吧？”

“喂！刹那你……哪有自曝自己很弱的！？”堀尾健有些急了，眼神也不禁担心地瞥向陶阳。

九十九刹那却是摆摆手示意稍安勿躁，她倒是显得很豁达，说：“就算不说，这位小哥也是能察觉得到的吧。而且我不喜欢遮遮掩掩，我的人格面具确实很弱，毕竟是没有完全觉醒的。”

“没有完全觉醒？”陶阳奇道，还能这样的？

九十九刹那点了点头，却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往下说，转而又道：“所以说，为了以后能继续和那些故事里冒出来的阴影抗争，我们需要更多的力量。”

“包括你的力量，我认为是不可或缺的！”她对着陶阳咧嘴一笑，“刚刚你也说了，你是住在古前的吧，那就是我们的伙伴了！一起守卫好我们的家园吧！”

“我拒绝。”陶阳摇了摇头。

“啊哈哈……被干脆地拒绝了呢～”九十九刹那爽快一笑，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

“喂，刹那，这一点都不好笑吧！？”堀尾健似乎对老大的“面子”非常在意的样子，随即对陶阳怒道，“你这家伙，居然连考虑都不考虑一下吗？向你发出邀请的可是咱们【怒恶流】的老大！”

陶阳解释道：“和加入不加入没有关系，就算不是【怒恶流】的一员，只要有阴影肆虐的地方，我就不会置之不理。”

再说了，他好歹也是影特战队的Leader。

随后，他又忍不住好奇地问道：“话说回来，你们……应该明明是不良？暴走族？居然插手和阴影的战斗，甚至不惜做到这个地步吗？”

看了看堀尾健受的伤、以及不远处石化了的座头阵——陶阳能够感受得到，在守卫古前这一点上，这群人是真的在拼命的。

而他第一想到的、怒恶流如此做法的动机，大概是不满自己的地盘被阴影侵犯了？

哪知道九十九刹那既有些愤慨、又有些激动地回道：“那是当然了！这里可是生养我们的家园，怎么可能容许那些怪物肆虐、甚至杀害同乡的亲朋好友？！”

她指了指一旁好不容易镇定下来的真船：“就算是这样的家伙，也是咱们自己人！没理由看着他被欺负！”

“这、这样的家伙？！”真船吓了一跳，也不知道九十九刹那这么说是在维护他呢、还是在损他呢。

不理会真船的反应，九十九刹那扭头看向石化了的座头阵，脸上浮现出愁容：“虽然这样有些不自量力吧，但……既然我在机缘巧合之下获得了人格面具的力量，就必须利用好这份力量去做些什么。阵……他也是支持我的，明明只是个普通人，却还是毫不犹豫地就拿起了武器、去面对那些非人的怪物。”

陶阳这才意识到自己想错了——怒恶流，这个看上去像暴走族一样的团伙，并不是人们固有印象中的那种只会惹事和给周围人制造麻烦的不良。

他又想到了那天晚上“见义勇为的怒恶流”、和刚刚“得到居民热心帮助的怒恶流”……感觉这些人就像是当地自警团一类的存在。

在现如今怪谈影响现实、而且对普通人造成危害的时刻，怒恶流的存续和行动，最起码对古前市来说是有益的。

既然如此，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提供些帮助，也并无不可。

于是，陶阳对九十九刹那说：“我并没有加入你们的想法，但我们可以互帮互助。下次再遇到八尺大人这样棘手的阴影，可以联系我来助阵。”

九十九刹那听了眼前一亮：“那敢情好！可用的战力越多，就越有把握将那些怪物从古前驱逐出去！”

之后两人互相交换了IV上的ID，准备等影时间结束就加个好友。

这时候，陶阳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喂——Leader！你没事吧？”

却见是别府千寻和近卫祐希终于过来汇合，远远地跑了过来。而她们自然注意到了九十九刹那和堀尾健的存在，尤其后者还是之前追着她们跑的不良之一，于是抱着警惕靠近陶阳身边。

“你是刚才的……”近卫祐希警觉地望着堀尾健，大胖子则是不客气地回瞪了她一眼。

于是她问道：“陶阳，这是什么情况？”

别府千寻最先注意到附近有战斗过的痕迹，挠挠头问：“看来我们来晚了？”

而另一边的九十九刹那，在两女登场的时候就露出了恍然的神色，明白了陶阳为何拒绝了她的邀请。

之后她饶有兴致地分别打量了别府千寻和近卫祐希，可看到对面不输于自己的颜值和气质，她的眉头不自觉地微微皱起，莫名地有种不服气的情绪涌上心头。

“原来如此，你已经有队友了啊。”她喃喃自语着，又轻哼了一声。

陶阳将刚刚发生的事对两名伙伴简单说明了一番，随后问道：“话说你们怎么这么晚才过来？就算是绕远路也不至于吧？”

顿了顿，他觉得能猜到原因：“难道是遇上什么棘手的阴影了？”

哪成想近卫祐希一脸认真地点头应道：“没错，我们遇上千寻失散多年的兄弟了。”

“啥？”陶阳听得愣了愣。

别府千寻……有兄弟的吗？

“喂喂喂！什么失散多年的兄弟啊，拜托你不要散播谣言！”别府千寻恼了，“那是阴影！阴影好不好！？只不过它看上去和普通人没有区别，而且脸还长得很像……”

“很像猴子。”近卫祐希接道，表情认真到不要不要的，“那不就是你的血亲吗？”

“你妹的，我真会揍你的哦？！”别府千寻一把扯过学生会长的衣领，“你什么时候学会一本正经地开玩笑了啊？给我坚持【钢铁暴君】的人设啊混蛋！”

“噗嗤！”九十九刹那看得忍不住发笑，“明明表情那么认真，居然是在说玩笑话嘛！”

突然，她觉得有些释然了——陶阳拥有着很不错的伙伴，也难怪对方会拒绝自己。

可随即，她天生的争强好胜之心又不想那么轻易放弃，拉拢陶阳的想法反而更加强烈了。

“那个……你们把阴影打倒了？”陶阳问起关键。

近卫祐希有些遗憾地摇摇头：“不，给它跑了，身手和猴子一样敏捷，从它身上隐约能看见千寻的影子。”

“这个梗你就是用不厌是吧？啊？！”别府千寻白眼一翻。

忽然，浓厚的暮色褪去。众人能明显感觉到凝滞的某物、好像又恢复了流动——

影时间结束了。

“唔啊……！”一声惨呼，引来所有人的注意。

却见是座头阵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抱着头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仔细看过去，只见他浑身不自然地痉挛着，肌肤疯狂地分泌出汗液，皮肤更是惨白，最后甚至疼得蜷缩在地上。

“阵！”

九十九刹那和堀尾健最先冲过去，后者赶忙拿出了一瓶药——那应该是布雷迪诊所出品。

然而药剂喂下去，座头阵的痛苦似乎并没有得到丝毫缓解。

“这……虽然之前就已经听说过了，但没想到这副作用比预想中的还要严重！”九十九刹那咬着牙，满脸痛苦的神色仿佛能对座头阵的疼痛感同身受。

陶阳看见这种情况，也不由得有些关切，更多的还是疑惑：“他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哈？”堀尾健见好友这般模样，心里正烦躁得很，对陶阳说话的语气也控制不住地变得十分不客气：“你又不肯入伙，老子凭什么要告诉你！？”

“别废话了！”九十九刹那低喝一声，“快……去找布雷迪医生！”

堀尾健听了二话不说，扛着座头阵就走，将其搬进了停靠在路边的一辆面包车，显然是他自己的车。

拉上车门的时候，不远处的陶阳注意到了堀尾健戴在手指上的一枚戒指。

“那个是……”陶阳皱眉呢喃了一句。

那戒指的款式不大常见，在他眼里看来觉得有些不一般。联想到之前堀尾健以血肉之躯硬抗阴影、以及九十九刹那说过的“明明只是个普通人”的话，他心里忽然冒出了金子辰生说过的——

“……是能够模拟影时间适应能力的戒指，让一般人短暂地成为适应者……”

难道说……

上车前，九十九刹那对着陶阳说：“抱歉，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陶阳点头表示理解，说：“有什么事之后再联系吧。”

最后，他看着面包车扬长而去。

……

“话说回来，那个叫做【怒恶流】的不良团体……我居然不知道咱们市内有这么一群保卫家园的小可爱啊。”

一家炎国连锁的奶茶店内，别府千寻吸着奶茶，回想之前陶阳说过的话，心里对怒恶流充满了好奇。

“居然在以自己的方式保护城镇啊……最近的不良都从良了吗？”近卫祐希有些不解地叹道。

“哼哼哼……这你们就不知道了！”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接道。

陶阳看向了声音的主人，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啊？而且你们也太过分了，刚刚自说自话地就打算把我一个人扔在那里！”说话的人是IV用户“翻滚乌冬”——居住在古前本泉的上班族真船，“万一我遇上危险了怎么办？既然是保护我的话，就给我保护到底啊！”

“呜哇～你这家伙明明是被救的，怎么说话这么嚣张啊。”别府千寻露出了嫌弃的表情，“还有你刚刚说我们不知道什么？”

天才别府的自尊，不允许别人说她有不知道的事情。

“你好，我要一杯芋泥波波奶茶，这些高中生替我买单哦！”真船不客气地点完单，才回答别府千寻问题：“怒恶流，可不是那种旧时代的不良，而是全新的——”

“佛系不良！”

“佛系？！”陶阳、别府千寻和近卫祐希异口同声。

“哼哼哼……来跟你们说一说，不良的变迁史吧……”真船满脸得意。

陶阳吐槽：“好像有什么奇怪的讲座开始了……”

说起曰本的不良历史，最开始是出现在明治时代的“野蛮人”（バンカラ）；

在什么都兴西洋化的风潮中，一群穿着破披风和木屐的“野蛮人”正用他们的方式反抗着当时的社会：赶时髦（ハイカラ）算个屁啊，我们就是要野蛮地（バンカラ）活着！

而现在在部分高中和大学内，还存在着这种应援团。

之后在经济高速发展的后期，出现了“叛逆者”（ツッパリ）——墨镜、飞机头再加上皮衣，摩托车是独一无二的挚友、当然妹子也是。许多人对此最深的印象，就是所谓的“暴走族”。

70年代后期，终于出现的是“不良混混”（ヤンキー），这个名词至今更广为人知。其特征是穿着立领校服，前额剃成M型的飞机头，每天就是干架、干架，和干架。

进入90年代，随之出现的是黑社会团体（チーマー）。追求轻松的时尚、留着长发的年轻人，深夜结党到涩谷，会对普通市民下手，凶狠程度更进一步。

而进入2000年后，则出现了彩色帮（カラーギャング）。模仿了米国的街头混混，以同色衣服和头巾分队斗争，反社会性达到MAX。04年出版的《无○骑士异闻录》，就有描写这样的彩色帮，后来该作还动画化了。

就在四、五年前，又诞生了“悪羅悪羅系”：反社会性质降低，特征是穿黑色夹克，以及背心上的超大项链，用最大的嗓门、恶声恶气地向周围人施加压力的类型。

不良的文化就是这样反映着时代变迁而进化的。

在这样的变迁中，出现了最新的不良种类——

佛系不良（マイルドヤンキー），直译的话，就是“温和派混混”。

他们不像之前的不良那样、对家人和社会叛逆，而变得非常温和，这类的不良较多集中在乡下、又或者是东京市区郊外。

相比于之前大多有着“上京”志向、目标是称霸一方的不良们，佛系不良超爱自己的老家，超喜欢老家的朋友，活动范围基本不超自家半径5km。

他们的“爱骑”不再是暴走族专属的摩托车，而是面包车（箱型小轿车）——为了能坐很多人、可以和老家的朋友们一起出去玩。

甚至于他们在老家当地很有人缘，和邻里之间关系融洽。

听到这里，别府千寻一副仿佛天人感应的模样：“奇怪的知识增加了！”

陶阳也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这么一说的话，怒恶流的种种“独特”之处就能解释得通了。

同时他又觉得有些好笑——这年头，终于连不良混混都学会躺平了吗。

近卫祐希则是问真船：“你……对这方面还挺有研究的啊？”

真船一副骄傲的模样，说：“实不相瞒，本人以前参加过彩色帮……虽然只是个跑腿啦。因为感兴趣特意研究了一下不良发展史，之后还打算出书，未来想开个不良博物馆，目前正在募资中……几位有兴趣吗？”

“找高中生投资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别府千寻嘀咕一句。

“好了，闲话先放在一边。正好真船先生你在这里，我有些话想问问你。”陶阳说，“能请你详细说一说……遇到八尺大人的经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