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偶像的面具
5月14日，在东京的某商业广场，正举办着由业内知名的田仓经纪公司主导的特别纪念活动，在公司二十周年庆的同时，为旗下的艺人们提供展示自我的舞台。
已经退出偶像界的久慈川理世本不打算参加这次的活动，却拗不过老社长的苦苦哀求、特别是看在原经纪人井上实的面子上，也是为了还过去的人情，最终答应了参加活动。
要问为什么非得邀请一个被开除偶像籍的人的话——田仓经纪公司的辉煌史，离不开“小理世”留下的浓厚笔墨。在二十周年这一特别的日子里，久慈川理世的出场无疑是有着重要意义的，对热心支持的粉丝和同属一个经纪公司的后辈们都是。
“唉……没办法，以前突然隐退，包括放送事故的时候，欠了社长他们不少人情，而且井上先生还那么诚恳地拜托我了……”
坐在准备室内的久慈川理世一边看着今天的活动流程策划、一边自言自语道：“只不过……偶像‘小理世’的再登台吗，呵……”
久慈川理世淡笑一声：“事到如今，还要戴上那个面具吗……果然大家其实想看到的，并不是作为‘综艺节目主持人的成熟的理世小姐’，而是‘阳光开朗仿佛充满无限活力的少女理世’吧？”
说完这句话，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自己曾经的偶像之路失败了，后来在商界经过一番摸爬滚打，又再次通过登台综艺节目出现在观众们的面前。
站到熟悉的镜头前，要说她没有那么点点的期望、和一丝丝微小的野心，那是不可能的。
自己曾经红极一时，说明自身还是很有才气和能力的。如今再次于聚光灯下亮相，指不定能够开辟演艺事业的第二春呢？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小理世”的回归一开始确实引发了话题度，可没过多久就失去了热度。自己参与的那档综艺说火也不算太火，否则也不会蹭前几天刚发生的事件的热度。
面对这样的现实，久慈川理世固然有些失望，但又有种“情理之中”的预感，心理预期的落差并不算太大。
“呵……其实我早就有预感的了吧。”久慈川理世淡笑着摇摇头，过去这么多年，她其实也看开了不少。
放下了手中的资料，突然想出去透透气。
她刚推开门，就刚好看到门外的两男一女准备进来。
“啊……久慈川前辈，您好。”为首的男人看到久慈川理世，当即恭敬地微微鞠了一躬，“井上先生叫我找您，这刚准备进来呢。”
那男人身后的两名同伴，也跟着礼貌地问了声好。
“好的，我知道了。”久慈川理世笑了笑，“还有……柊，不用太拘谨的。”
“哪里哪里，这是应尽的礼仪。”被称作“柊”的男人，是网络歌手组合“Venus”的主唱，全名“柊尚治”。
他又说道：“多谢久慈川前辈的提携，才让我们有机会和鼎鼎有名的田仓经纪公司签约。”
听柊尚治的口吻，与自己所属的公司似乎有着疏离感，再结合最近了解到的情况与传闻，久慈川理世皱眉问道：“是出了什么情况吗？”
柊尚治意外于久慈川理世的敏锐，随即坦然笑道：“瞒不过久慈川前辈您，其实……我们想与公司解约。按照当初签订的合同，我们可以放弃签约期间的一切收益，作为违约金的支付。”
“这……”久慈川理世有些惊讶。
当初她在酒吧偶然听到Venus的歌声，觉得他们很有才艺与天赋，正巧一直都有联系的原经纪人井上拜托她推荐人才，她一时兴起便找了柊尚治等人谈话。
经历一番波折，最终在她的举荐下，Venus的成员与田仓经纪公司成功签约。
可如今Venus为何不惜白打工几个月，也要与公司解约呢？
“我们这个组合，并不是演艺学校的练习生出身，只是凭借着兴趣爱好、和对音乐的热爱才聚在一起，之前也只是在IV上发发歌曲。”柊尚治说，“不过我们这样的‘野路子’，对真正的歌手和偶像，多少也有点向往之心吧。所以在得到您的青睐、并举荐我们与公司签约的时候，我们既开心又激动，感觉自己获得了认可，于是答应了下来。”
“可等到真正进入这一行，才发现很多事情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他说着不由得苦笑一声，“作为职业艺人，不得在IV上随意发表评论，不能像以前那样凭自己心意和IV上的粉丝互动；被要求唱自己没有感觉的歌、被安排参加各种商业活动、甚至是制造和扮演自己不喜欢的人设。”
最后一句话，听得久慈川理世心神一震。
“这段时间，让我们觉得非常心累……虽然会用‘这就是职业的’、‘既然做出了选择就不能半途而废’等等借口安慰自己，但如今也差不多到了极限了。”柊尚治说着长长叹了一口气，“经过了深思熟虑和多次讨论，我们做出了这样的决定，而今天的活动，就是我们参与的最后一次了吧。”
“由此给曾经大力举荐我们的久慈川前辈带来了极大的麻烦……”他说着，深深地鞠了一躬，“真的是非常抱歉！”
柊尚治身后的两名搭档也跟着说道：“真的是非常抱歉！”
久慈川理世的眼神复杂，他在柊尚治等人的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她能理解柊尚治等人的选择。
“我明白了。”她轻轻一叹，“社长那边，我会尽力帮你们说一说的。”
“不，这种事情怎么还好意思麻烦前辈您呢？”柊尚治连连摇头，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却被久慈川理世拍着肩膀打断了他的话。
“毕竟当初是我推荐你们的，现如今没办法保证令你们满意的工作环境和条件，也有我的一部分责任……”久慈川理世说着，心里却想着另一件事……
过了这么多年，她曾经待过的田仓经纪公司也改变了不少，光是社长就换了一个，采取的也是和老社长不同的策略。对旗下偶像从参演节目、形象包装、甚至个人生活都采取严格控制，之前的一名名叫“真下加奈美”的后辈也因此离开了公司。
尤其当红偶像柴泽都世出事后，这方面的倾向就越来越严重，生怕自己公司里也出现问题艺人。这样的话，也难怪曾经作为网络歌手自由自在的Venus组合会待不习惯了。
是自己思虑不周了啊——这般想着，久慈川理世对柊尚治等人也有了些许愧疚，嘴上却说：“既然你们已经决定好了，就将最后一场演出好好地完成吧。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赶紧去准备吧，井上先生让你来喊我，应该也是为了这件事。”
“好的，前辈！”柊尚治应道。
不久后，活动正式开始——成立已有二十年的田仓经纪公司，除了最具代表性的偶像“小理世”，也出过不少知名偶像，自然吸引来了许多粉丝前来捧场。活动现场几乎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随后，久慈川理世在一片呼声中登台亮相，和台下观众熟练地进行一番友好互动后，演唱了自己过去大火的一首成名曲。
在得知并确定参加这次的活动后，她为了唱好这首歌，除了请声乐老师帮自己练习，做好综艺主持人工作之外的所有业余时间，几乎都在练习这首歌，还抽空来田仓经纪公司参加了好几次彩排。
她尽了自己所能、倾尽全部的努力唱完了整首歌，然后在台下掌声之中鞠躬致谢。
然而，在这个热闹无比的舞台、明明四周还充斥着各种嘈杂的声音，她耳边却神奇地传来了某些人的说话声——
『小理世……歌唱得没以前好了啊……』
『她早就已经过气了吧？‘小理世’的时代早就过去了！』
『这女人多少岁了来着？我算算……好像是25？』
『那不就已经是欧巴桑了嘛！哈哈！』
久慈川理世的眉头抖了抖，脸上却不动声色，直起身子后又对台下的观众微笑挥手并缓步走下舞台，整个人像是完全没听见那些阴阳怪气的话语。
直到完全走下舞台，她的脸上才浮现出些许的惊异之色——刚刚那些声音是从哪儿来的？难不成她出现了幻听？
就在这时，一名工作人员跑过来找她，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打扰了，久慈川小姐……”
内心敏感的久慈川理世注意到对方的称呼——现如今大多数年轻的工作人员都会这么称呼自己，只有老粉丝才会亲切地喊她“小理世”，说明她确实“过气”了。虽然她曾经恨不得摘下“小理世”的面具，但现如今却又有些怀念起“小理世”的名号来。
不过她脸上不动声色，问：“怎么了？”
工作人员露出满脸为难之色：“是这样的……有几个人试图跑到后台来，被安保拦下了。可他们口口声声说是您的粉丝、还是您昨天让他们过来的，只是有个看上去不像善茬的高大个……”
一说到“高大个”，久慈川理世一下子就想起来了：是昨天救了自己的金毛大汉？
久慈川理世哑然一笑：没想到对方还真就如约而来……还真是自己的粉丝不成？
或许，是少有的会喊自己“小理世”的人了，虽然私下见面不合规矩，但她一时兴起地决定和那些人见一见，于是对那工作人员说道：“让他们过来吧，是我邀请他们过来的。”
工作人员也觉得这种见面方式不太好，可也没说什么，点头应下后就转身出去了。
不多时，就有五人被领了进来。久慈川理世印象最深的、自然就是那个救了自己一命的金毛大汉，其余是两名与自己看上去年龄相近的两名女子，以及一男一女两个高中生。
一碰面，走在最前头的一名淡棕色短发的女子就张开双臂兴奋地作势扑上来：“理世！”
久慈川理世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后退几步：“什么情况？”
好在那名淡棕色短发的女子——里中千枝身后跟着的天城雪子及时制止了好友“疯狂”的行为：“慢着！千枝，你太着急了啦！”
里中千枝这才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啊哈哈……这不是见没有外人在了，想着理世好不容易终于回来了，就有些激动的忘乎所以了嘛……”
一旁的巽完二撇撇嘴：“真是的，前辈，总是说我性急，你也是半斤八两啊。”
别府千寻见状，哈哈一笑道：“嘛，也不是不能理解啦。要是能见到矜祈的话，我大概也会是这样的反应。”
见这几人左一口“理世”、右一口“理世”的，一副好像和自己很熟的样子，久慈川理世是真的感到迷惑了：“你们到底是……”
陶阳看了看时间，接道：“不好意思，久慈川小姐，你……”
“咦……听伊吹喊理世‘久慈川小姐’，总觉得很奇怪呢。”里中千枝突然打断，“明明你以前也是会喊‘小理世’的呢。”
陶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现在的我可还没认识久慈川理世这个人物……”
“喂！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久慈川理世是真的有些生气了，这些人怎么一来就尽说些她听不懂的话？
“啊，抱歉、抱歉。”陶阳看了过来，“不过请放心，你的一切疑惑，在影时间就能得到解答……”
“影时间？什么……”
“倒计时，三、二、一……”
仿佛“啪”的一声按下了切换的开关，随着橘黄色的暮色降临，象征着影时间的到来。
“那么，就要开始了。”陶阳没有过多的废话，直接将手按在了久慈川理世的肩膀上。
【邀请指令】！
久慈川理世身上覆盖着的石层被震碎，意味着她被拉入了影时间之中。
与里中千枝等人的境况相同，久慈川理世本来拥有的真实记忆、人格、乃至原本的力量，都回归了！
真实感如同利刃扫清了一切的虚妄，让久慈川理世瞬间回忆起了真实的自己。
“我……这是……”久慈川理世晃了晃身子，眼看着就要往一旁摔倒。
巽完二刚想上前去扶，却被久慈川理世身上突然勃发的意识之火给逼退。
『终于恢复了本我应有的模样……这一刻我可是等的太久了。』
久慈川理世感觉自己的内心深处响起了某个似曾相识的声音：
『过去的你曾认为粉丝们喜爱的、是作为偶像被包装起来的‘小理世’，为此感到失意、甚至是逃避。后来好不容易正视了自我，却又被强行进行了更加恶劣的【虚假包装】，完完全全被虚假的记忆与经历扭曲了能力与真我，度过了虚假的时间。』
『而现在，是时候该看清真实的自我了，可别再让任何虚假之物，蒙蔽了你的双眼！』
久慈川理世像是承受着某种难言的痛苦，不过她都咬牙忍受了下来，听着心中的那个声音一字一句地又道：
『于此时此刻，再度缔结曾经被迫忘却的契约——吾即是汝，汝亦为吾！吾名——』
回答的却是久慈川理世：“观世音！”
从她身上的意识之火中，一个人格面具自火焰中显化而出——
那是身穿竖纹长袍的苗条女性，脸部像是卫星天线一样朝上延伸，双手还拿着一个VR眼罩似的东西。
没多久，人格面具消失了。久慈川理世终于支撑不住，两腿发虚地瘫软在地上。
“喂！”
“理世！”
“你没事吧？”
特别搜查队的三人赶紧围上前，关切地看着刚刚回归的伙伴，赶紧将其扶到沙发上坐好。
“你们……”久慈川理世缓缓抬眼看了三人一眼，靠着自己、和断续交错的记忆，理解了此刻的状况。
“千枝前辈……雪子前辈……还有完二……”发自内心的笑容自她脸上绽开，“你们……来找我了呀！”
最为感性的里中千枝吸了吸鼻子，竟是有些快落了泪，点点头回道：“不只是我们哦。”
她指了指旁边的陶阳，又道：“要是没这家伙在，面对完全已经不认识我们的你，还真是束手无策呢。”
“咦……”久慈川理世顺着手指指向的位置看过去，目光落在陶阳身上的时候先是愣了愣，随后露出惊喜的笑容，居然起身将陶阳抱紧——
“伊吹！”她说，“好久不见了！”
“等等、等等……”陶阳不由得苦笑，“我可是对你还……嘶！”
他突然感觉一阵刺痛，忍不住倒吸一口凉，不由自主地轻轻推开了抱着自己的久慈川理世。
“诶？怎么了？”天城雪子吓了一跳，忙问道，“哪里不舒服吗？难道是使用能力的后遗症？”
其他人也满脸关切地看了过来，陶阳眯着左眼，说：“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突然间……眼睛有点疼……”
想到自己昨天稍微熬了夜，应该是睡眠不足导致眼球刺痛。他很快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更在意的是之后的事情。
久慈川理世归队，她的支援能力肯定能在之后帮上团队的大忙。
接下来……
该处理关内大志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