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休战
奔腾的马匹，狂笑着的刘义山，世间的一切在姜明的双眼中都变得慢了下来。
原本飞驰而来的骑兵们脸颊上的皮肉正随着身下马匹的起伏而跳动，如今也变得极其缓慢。
忽然，姜明的双眼狂跳，这些画面也随之剧烈抖动，他知道这是身体负荷接近极限的标志。
他深吸一口气，飞身而上……
马儿嘶鸣，骑兵们纷纷坠马。
刘义山惊骇无比地看到，姜明的身形恍如鬼魅，快到他几乎都看不清姜明的动作，仅用一个呼吸的时间便已将他引以为傲的亲兵们尽数斩落于马下。
骑兵已经坠马，无主的马儿收不住惯性，越过二人，直到乌雄身后十数丈才停了下来。
乌雄此刻才觉得自己额上的冷汗涔涔而下，恐惧的感觉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兴奋，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这位搭档打起架来时的模样，眼见姜明眨眼间便将这些恐怖的黑衣骑士砍得七零八落，他忍不住叫道：“我去！老姜，砍得好！”
虽说在其他人眼里，自己轻飘飘地便斩杀了这些骑兵，但只有姜明自己知道，这反噬的滋味可不好受。
原先协助李家村对抗黑风寨的贼人们时就已动用过数次，如今身体还处在反噬期就继续强行催动能力，只会让他的身体状况雪上加霜。
可如今顾不得那么多了。
姜明现在的处境就如同在沙漠迷失了数天的旅人，哪还管得了摆在自己面前的是毒酒还是清水，只能先喝了再说。至于会不会毒发身亡，那是后面的事儿，但现在不喝的话，他马上就会渴死。
他面色不正常的发红，以刀杵地竭力撑住身形，冷冷地看向了正在瞠目结舌的刘义山。
刘义山见到这个煞星正在打量着自己，似乎在寻找下刀的位置，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强撑道：“姜明！你，你还敢杀害一镇指挥使不成？”
对于南朝来说，刘义山活着比他死去作用还大，今夜姜明迫不得已与之对抗，只不过是因为自保，不得不为之。若是平心而论，刘义山这等人物是有可能成为南朝北伐的助力的。
只不过如今梁子已经结下了，如果真要杀他，那今夜是最好的时机。若是放过刘义山，姜明不敢保证会不会明天他与乌雄二人都会因为袭击指挥使的马车，杀害数名天武卫同僚而登上通缉令。
乌雄见姜明看向刘义山的目光越来越冷，心脏突突地狂跳，赶忙上前拉住姜明的手道：“老姜，杀不得啊！以下克上可是大罪，京城那帮王八蛋可不会管你是不是为民除害，弄不好要判腰斩的！”
正在此时，房顶上的几名侍卫正好从房中跑了出来，见到自己的同伴七横八竖地躺了一地，平日里均是一幅死人脸的他们此时也不免勃然变色，但他们并没有第一时间就上前围住姜明，而是抽刀缓缓后退将刘义山挡在身后。
姜明见时机已失，不由得暗道一声可惜，自己的身体已经接近灯枯油尽，再想越过这几名忠诚的侍卫去杀了刘义山，只怕自己也会交代在这里，实在有些不智。
恰好乌雄在一旁劝说，姜明也顺势就驴下坡，道：“刘大人，今夜之事我们实属出于自保，大人想必也能理解。此次我们来到柔玄镇，并无意与大人作对，但这几日来奔波劳苦已有归意，若是大人开恩准许，那明日一早我兄弟二人便动身回武川，不会再妨碍大人的计划。”
刘义山一看姜明摆出了下属的姿态询问自己的意思，知道对方想要和解，于是便装模作样的深思了一番后才哈哈笑道：“本镇原想再多款待你们几日，但既然你执意要走，那也不好再挽留了，祝你们一路顺风。”
刘义山说了一大通话，最后一句才是姜明想要的保证。
那便是姜明今夜不会再对刘义山动杀心，明日一早便离开柔玄镇，对刘义山来说再无威胁，而刘义山则承诺不会在他们的归途上派人埋伏。
对于口头协议能否作数，姜明并不抱希望。他只不过是状态极差，没有把握杀掉那被亲卫挡在身后的刘义山，而刘义山也不敢赌姜明的状态能不能再施展一次那鬼魅的身法，因此双方有了乌雄这个台阶，也就顺势下来了。
姜明并不相信刘义山那“一路顺风”的承诺，别说明日，就连今夜姜明都不敢保证刘义山会不会派人连夜追杀。
他用眼神示意让乌雄先走一步，自己随后才面对着刘义山几人缓缓后撤。
一直走到街角，才猛然转身消失在夜幕之下。
见姜明已经离开，刘义山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一名亲卫看着倒在地上的战友们，眼中闪过悲痛之色。这些都是与他一同受训多年的同伴，眼见他们一朝身死，哪怕是这些早已被训练得没有七情六欲的死士也感到伤感，他恨声道：“大人，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那小子刚才连站都站不住了，明显已经没有再战之力，不如我们现在就追上去……”
刘义山猛然摆手制止了亲卫接下去的话，道：“不急，何必让你们动手，万一再折损几个，你以为我就不痛心吗？”
余下的亲卫们闻言，眼中皆是感动，人人都莫名产生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感觉，激动道：“大人，不能让那小子喘过气来，不然兄弟们就白死了。”
刘义山胸有成竹地笑道：“现在柔玄镇已经落了城门，便是让他们跑，他们又能跑到哪去？再说了，今夜他们可是袭击了一镇指挥使，只要海捕文书一发，他们便跑到天涯海角都洗脱不了这个罪名，到那时候凡是在大魏境内，人人得而诛之。”
“大人高见。”
“大人英明，属下远不及也。”
刘义山得意地哼哼了两声，安然坐回了马车中，朝自己府邸驶去。
等下了车，独自进了书房，将门窗关紧后，他才勃然大怒地拿起一盏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上，咬牙切齿道：“姜明，我要让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