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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 寻神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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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白,如此夜色,还不睡么?”

黎白身边的女人娇柔地问着,淡淡的月光透过纱窗照在她那薄如蝉翼的睡裙上,仿佛给她披上了一件来自天穹的礼服。而在她身旁躺着的男人一脸愁容地看着不远处的房门,似乎是在担心着什么。“我在想那个人会不会来。”

“可你说过,那场战争已无人生还了。”女人埋怨地嗔怪一句,纤细的手指按在男人的胸上,留下一个微红的痕迹,“从以前你就一直这样,每天都在担心这担心那的,就连陪我的时间都被剥夺去了。”

“怎么会,我的心里一直都有你的位置。”

“那你现在说,是我重要还是那个鬼魂重要?”女人趴在男人的身上,月光照在她那堆满幽怨的脸上,洁白的肌肤好似无瑕的瓷器一样。“是想陪着我,还是继续想那个家伙?”

她凑到黎白的耳边轻轻地哈着气,声音柔软得像是初春的暖风,吹得男人耳朵湿软发痒。男人微微一笑,伸手抚着她脑后绸丝般的头发:“当然是你了,我的宝贝。有着如今的生活和你,那段过往又算得了什么呢?帝陵,魇,都不过是为现在的生活垫脚,只有你才是我的全部。”

他的情话也轻轻的,却点得女人心花怒放。她捧着男人的脸,在他粗糙的脸颊上淡淡一吻:“我就知道,只有你对我好。”

“嗯。”男人也直起身子,手臂顺着发丝摸向女人肩上的丝带,单薄的睡衣就跟裹着奶糖的纸一样,一剥即落——

“碰!”

木制的房间门就跟纸板一样被人轻松破开,巨大的响声吓得两人的暖情骤然变冷。只见一个头上长角,面容可怖的魁梧类人站在门外,左手还提着一个被砍得血肉模糊的保镖。“黎白,长老会第二十位提议员。”类人像丢垃圾一样将手中的尸体丢在旁边,一边用手爪擦着太刀上的血一边靠近,“许久不见,过得很滋润啊。”

类人的声音无比沙哑,每吐一个字都好似将砂纸放进耳朵里摩擦。女人哪里见过这种家伙,没过一会就惊恐地放声尖叫,方才的妩媚荡然无存。“你果然还没死,兰家的遗孤。”相比女人的惧怕,黎白则是将手放到枕头底下,紧接着掏出一把制式左轮对准兰尘殇。还没等兰尘殇开口说话,他咬着牙扣下扳机,在尖叫声中朝着对方的胸口连开六枪,每一颗从火舌迸射出的大口径子弹在高速旋转下撕裂其周边的风息,蛮横地在兰尘殇的身上打出一个血洞。兰尘殇的身子猛地一颤,在子弹的冲击下被打得单膝跪地,腥臭的血液从孔洞中流出,很快就形成了一个小血潭。

“这可是用来猎杀大型动物的子弹,”黎白看着冒烟的枪口自豪地说着,“只要开上一枪,就能将动物的器官打得粉碎,更何况对付你这种类人的家伙。”

面对黎白的解释,跪在地上的兰尘殇只是喘着粗气,一言不发。

“我很好奇,像你这样的家伙凭什么可以在帝陵占着一席之地。”重新上弹后黎白光着上身走到兰尘殇身前,用枪顶着他的脑袋,“野蛮、嗜血、残暴,所有形容野兽的词语在你们的身上也同样适用,和人类相比你们更像是未驯化的野兽,稍有不顺就会发作来祸害我们。

”所以,那场战争你们的大败是必然的。”他忽然将枪抵在兰尘殇的下颚,逼着他抬头与自己的视线平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若想让你们的存在变得合理,除非完全服役于我们,否则唯一的下场就是被驱逐。”

他故意提高了嗓音,像族群的族长一样对着兰尘殇宣誓着自己的地位。兰尘殇先是将太刀插在地上,然后从那张布满獠牙的双颚传出嘲弄的冷笑,直到整个房间都充斥着他那渗入的嗓音。

“人类在战争中惯用的伎俩,就是利用彼此之间的不对等关系强迫对方屈服于自己。但是人类的的自大和狂妄也会在这种关系上体现出来,就算对方身躯比自己壮硕,面容比自己可怖,也会想尽办法去将其驯服。”

兰尘殇伸出手爪,死死地钳住黎白握枪的手并将枪口对准胸前的空洞。那个洞口就像瓷器瓶上的缺口一样遍布着猩红的纹路,现在却像某种巨兽的瞳孔,死死地吸住了黎白的双眼。豆大的冷汗从黎白的额头滑落,他无法抽回自己的手,就好像自己的手嵌进了兰尘殇的手爪里,即便青筋暴突,面容涨红也无法收回。

兰尘殇扣动扳机,炽热的火舌再次伴随巨响闪烁起来。可这一次能打穿大型动物的子弹在触及兰尘殇的胸膛时像鸡蛋撞在石头一样赫然粉碎。黎白惊讶地瞪大双眼,身形却在这时被兰尘殇随意一抛砸在墙上,弄得他头昏脑涨。

在忽闪的视野里,兰尘殇那被打穿的身躯正渐渐的修复,先是细小的组织,再是坚固的骨头,他的身躯就在那不断重复的自我修复中再度挺直,直到那副黑红色的生物质铠甲缝合上。

“开什么玩笑!”黎白大吼着再次装弹,故技重施地对着兰尘殇不断开枪,但这一次无论他开了多少枪,子弹都会在兰尘殇的胸膛上被粉碎,兰尘殇握着那把龙头刀镡的太刀,如一堵会移动的城墙缓缓地朝黎白靠近。

这一次,他再也没有子弹可以拿出来。

“怪物,怪物!”心中的恐惧蔓上黎白的脸庞,双腿也不停使唤地瘫软下去,“别过来!只要留我一命,什么都可以好说的。钱,女人,地位,只要你愿意,我什么都可以补回给你!”

那把太刀嗜血的蜂鸣萦绕黎白在耳边,像是死神逼近的丧钟吵得他头痛欲裂。

在兰尘殇即将抬手将其斩杀时,两颗催泪瓦斯骨碌着从门外滚来,紧接着四五个全副武装的士兵在瓦斯释放的时候冲进门来,红外线对准兰尘殇的背脊后便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已确认目标‘龍’,现在进行讨伐。”

队长干净利落地向总部报告,然后趁着兰尘殇的视线被遮挡时疾步绕过对方,将黎白和女人都拉到身边。察觉到脚步的兰尘殇低吼一声,回身朝着士兵们甩出一道凛冽的剑风,在强大的风压下房间内的窗户被吹得咯吱作响,弥漫在其中的催泪瓦斯也忍受不了,顺着风便夺窗而出。

“调整阵型!”见队员们都安然无事,队长下达命令的同时举枪对准了兰尘殇,其他人也纷纷排成一排,再一次扣下扳机。

兰尘殇左臂一挥,洒出一抹类似粉末的深紫色物质,接着用力挥刀向其砍去,接触了刀刃的紫色粉末像挣脱束缚的野兽一样化作利箭直直地朝士兵们冲锋。“卧倒——”队长话刚到嘴边,那紫色的利箭就已闪到自己的面前,那是快过命令的箭矢,在眨眼之间就可要了自己的命。但那支箭簇即将碰到队长时霎时分开,绕过对方的同时直逼身后的黎白。

屋内顿时充斥着黎白的惨叫。深紫色的物质在触及他的那一刻,一朵妖艳的红花便在被紫色包裹的手臂上绽放,可那并不是花朵,而是黎白的手臂炸开了,上面的血肉在紫色的吞噬下化作血泡,沿着手臂一直侵蚀到身体的各个部位,上一刻手臂上细长的血丝还在风中摇曳,下一刻就被紫色抹杀得一干二净。

他的臂骨一截一截地暴露在外,那紫色的气息好似嗜血的魔鬼大口大口地将黎白的血肉啃去,没过一会半边身体就只剩下森森的白骨,身上的血丝狂野地朝着身外喷去。

“救救我……”黎白艰难地吐着字,在痛苦中颤抖着向女人伸手。原本还在床上缠绵的女人现在像是遇到了瘟神一样尖叫着远离着,生怕这股紫色传染到她身上。渐渐地,黎白的喉咙也发不出半点声音,最后的挣扎也以一种极度扭曲的姿势而停止,所有人都被眼前的白骨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士兵们甚至专门给他空出了一个位置,让他的尸骸像展览品一样挂在那里。

啪的一声,骨架散裂,那噬人的紫色将他作为人的最后一丝存在都尽数破坏。藏匿其中的紫色汇聚起来再度化作箭矢,像有意识地绕过众人再度回到兰尘殇身边。兰尘殇动了动手臂,右手一挥将手中的刀收回鞘中。“罪人已审判,没有什么事情我就离开了。”

他慢悠悠地走向门口,紫红相间的雾气就环绕在身边,就像一层保护罩将士兵们隔绝开来,没有人知道贸然接触会不会呵黎白一样下场。队长吞咽着口水,警戒地看着兰尘殇,只要他的手指还放在扳机上,这个距离足以将他的头给打出窟窿。可兰尘殇就好像没见到他一样,低着脑袋若无其事地朝着外面走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所有人才缓了一口气。

“报告,讨伐失败……”队长颤巍巍地打开对讲机,“对方释放了一种类似硫酸的物质,这种物质可以绕过非目标单位,保护目标被侵蚀死亡了。”

“有无损伤。”那头的普利森严肃地问道。

“除了目标以外,皆无大碍。”队长挂掉对讲机,心有余悸地看着地上散落的碎骨,“这家伙究竟在为什么而猎杀,专挑这种议员下手的目的又是为何?”

哥伦比亚的深夜,暖黄的路灯在淡薄水雾下如绸丝般展延,街道和市集在喧闹之后陷入死一样的冷清。远处通明的灯火是值夜班的守夜人在工作,他们要在漆黑的夜晚提防一切可能的意外。

“此次前来,有何事?”兰尘殇站在一栋废弃楼的楼顶,瞳孔里没有一点神采。步罹心摩挲着手掌,眺望着远处的星星灯火:“你的事情,看上去是完成了。”

“可这种心情,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畅快。”他木讷地扯了扯嘴角,“怨恨、不甘、惧怕,在漫长的讨伐中我能感受到的只有那些人类的这些情绪。每每了结他们,我心里都空虚无比。可这是为什么呢?明明那年的自己是如此的憎恶他们,可真正手刃了他们的时候,却没有那么舒畅。”

“在九州有句话,叫‘冤冤相报何时了’。”步罹心举起手,往嘴里轻轻地呼了口暖气,“人生在世,总会被某些执念牵着走。它就像一根无形的绳子,等我们真正到达那个地方的时候,它就自动消失了。”

“这就是你们所说的空虚吗?”

“那么,你还能记起那么做的目的吗?”他浅浅地问。

“报仇。”兰尘殇的语气十分坚定,丝毫没有刚才那种丧气态,“从内域的支援被断绝的那刻起,我们外域就只剩下彼此。即使敌众我寡,大家也是拼到最后一口气,我不能让他们流的血,在这些卖国的奸贼手中付诸东流。只是让那家伙知道我现在的作为,不知道会不会反过来批斗我一番呢……”

一阵冷风吹来,将他扎起来的白发吹起,细场的睫毛下一红一紫的瞳孔如同瑰丽如宝石,镶嵌在他白净的脸庞上。“这个地方,真的会有神存在吗?”兰尘殇双手靠在布满铁锈的栏杆上,顺着步罹心看的方向望去。步罹心背靠栏杆,努了努嘴:

“距历史记载,中转站是由一位名叫‘亚当斯’的神明创造,作为太古时代最后一位神明,他在临死前把自己的力量分为了‘自由’与‘秩序’二者,并交付于两位候选人使其成为新的神明。两者力量相辅相成,很快就在中转站立下了新的律法。

“但有句话说得好,叫‘一山不容二虎’。长久的分权治理很快就因为理念的冲突而发生分歧。在世界历1820年时,两位神明就为了统治与对方开战,两人从天上打到地下,所到之处皆化为虚无,如今的哥伦比亚和凡琅史特就是当年二位的交战分割出来的城市。最后两位打到了亚当斯遗迹的时候,其中一位神为了保住中转站以自己的力量将亚当斯遗迹与中转站分割并封印,以至于它彻底消失在现今中转站的地图里。”

说着步罹心扭过头,伸手从衣兜里拿出一罐饮料嘬了起来,“我说啊,如果你要复仇的话,完全可以通过水路绕过中转站去到神居的。难道说你来此地就是单纯地寻求复仇?”

“我想改变历史。”

“嗯?”步罹心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

“我听说书人说过,在凡琅史特的边境有一个峡谷。”兰尘殇指着隐于黑夜的高楼说,“那个地方曾是亚当斯遗迹坠落时割裂出的峡谷,据说因为那里还有神迹的残留,从那里跳下去的话可以穿越到亚当斯遗迹。我想赌一把,若是真的能见到神,我想让他们改变那段历史,让帝陵回归到应该的时间点。”

“你怎么就确定神会改变时间呢?”步罹心低声问。

“古书上记载:‘神者,通达天地之理,时空变幻,自然之举’。既然他们是神,那这种事情肯定也能做到,只要我能真正的去到那里。”兰尘殇伸手,从脖颈那掏出一枚水晶制作的蔷薇项链,洁白的项链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着温和的光彩,为兰尘殇的眼眸增添了一丝微弱的光泽。

如果她还在等我的话……

“这算不算另一种执念呢?”步罹心将罐中最后一点饮料喝完,只手拿着空罐陪着兰尘殇看夜幕,“虽然身为古老民族‘魇’,但你和其他的相比,对完成目标的渴望比本能的杀戮多得多。”兰尘殇哑然了一下,低低地说着:“其实我以前也和你说的那种嗜杀的家伙们差不多。”

“算了,还是谈正事吧。”步罹心话锋一转,“因为《铁律》的实行,现在当地的外来者都被驱逐到中转站的中下层,进而导致两个地区都分别出现了名为‘自由反抗军’和‘逆生教会’的组织。反抗军自不用多说,重要是‘逆生教会’这个组织。这个教会崇尚中转站的一种名为‘逆夏卡巴拉生命树’的组织,大肆宣传吃下其果实便可得到真正的自由,永生不被律法束缚。而实际上吃下果实的人不仅会被生命树控制,其躯壳也会变成非人类的形态,大概就跟你魇化的情况差不多,这种家伙被称为‘逆生者’。目前已经有不少的人加入到了这个教会,而且还有逆生者潜伏于中转站的各个角落。”

“如果他们挡路的话,我会尽数摧毁的。”兰尘殇冷冷地说着,左手抚摸着被某种细腻绸缎裹着的右手腕上,若是仔细看的话,还会发现有些许血丝从绸缎中跑了出来。步罹心点了点头,继续说着:“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件事,是因为这种东西已经超脱了正常人所能操纵的范围,一定有什么家伙在这幕后推动者教会大肆宣传,如果能揪出那个幕后的家伙,说不定能套出些有关神明的东西。”

“……我知道了。”

步罹心说完朝他点了点头,尔后抬手打了个响指便消散不见。兰尘殇从怀里摸出一张有些年头的照片,轻轻地拂去上面的灰尘,语气轻柔得像是与故人交谈:

“你现在在哪里呢……”

“本台报道,昨日议员黎白被名为‘龍’的刺客于家中杀害,死状及其惨烈。据目击证人所说,刺客利用了一种类似硫酸的物质当作箭矢射中了议员。而对于议员的死,逆生教会的信徒们表示非常感谢,他们甚至将这名刺客当作教会的崇拜对象,认为他这是在为他们所受的束缚进行抗争。但具体情况还得等待相关部门给出答案,本台也会随着继续跟进……”

普利森关掉电视,满脸忧愁地趴在桌上。一百个!整整一百个议员在一年内全被同一个杀害,无论他们怎么派出部队去活捉、阻击,甚至歼灭都无济于事,现在那家伙的影响力已经在哥伦比亚响彻,只要和他们唱反调的势力都在歌颂他所做的事迹。

“告诉我,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他看着贴在墙上的悬赏,那形似恶魔的面容仿佛也在死死的盯着他。

“对了,他说过一句话!”忽然脑海中闪过的回忆让他从桌上重新坐起,“‘你以为来到新地方,改头换面就能忘记过去了吗’,那家伙在猎杀的时候几乎都会说出这句话。”

所以,他们身上一定有什么他所不知道的过去,吸引着龍不断地进行追猎。

普利森推开堆叠如山的文件,从零散的纸张中抽出一本文件夹。他的目光在电脑上的档案中游离,捏在手中的钢笔也在纸上沙沙作响。

“这些议员,无一例外都是外来者。”他看着笔记本上的记录,若有所思地皱起眉头,“他们的出身都和‘龍’一样来自同一个地方,这两者之间的关系……”

“治安官。”此时秘书的到来打断了他。他将钢笔夹在写好的页数里,回首蔼笑:“怎么了?”

“首相要召开紧急会议,我特此来通知你的。”秘书左右看了看,确认四下无人才凑到他耳边悄悄说:“这次首相好像很生气,会不会是因为‘龍‘的缘故啊。”

“我自己想办法。”他拍了拍秘书的肩膀,拿起放在椅上的外套朝外走去,“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你就回去吧,这个时间点令堂应该放学了。”

“哦,好。”听到这句话的秘书愣了一下,“想不到您知道我儿子放学的时间,这让我有点意外。”

“你之前说过。”他扣上衣扣,稍作整理后就踏出了大门,在秘书匆忙的脚步中前往雷诺琅大会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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