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尘封的记忆
万生笑得得意，“我不！”
鸢尾再见到万生也挺意外，出来打圆场道：“生生姐进都进来了。”
风绵瞪了她一眼，“说好的十个名额就是十个，那你让其他想进来没进来的人怎么办？”
鸢尾受不住风绵的眼神，立马不敢说话。
万生笑道：“我什么都不拿！我就见识见识，我出去还可以给大家说说经验，既然这登神塔开了，肯定就不会只进来一次吧？”
知道外面有映水镜在，她便对紫藤林中道：“各位勿怪，勿怪啊！以后想打听这里面有什么东西，都来问我，省力又省时！你们也看着，我绝对不拿。”
上光笑道：“不如仙帝殿下也进来逛逛？”
风绵收住不满，想来上光又有什么主意，缓缓露出笑容，答应下来，“好啊。”
于是，十四个人这才开始打量起登神塔来。
登神塔内，是抬头就能看到顶层的构造，装饰极为普通，甚至因为常年封闭，颇有一番破旧的意味。
花间肆见状，便直接腾空而起，想要直达顶层，却被一层和二层之间的结界直接打下来，重重的摔在地上，损耗不少内力。
希涟走上前把他扶起来，“你也太着急了。”
复云摇摇头，“簪宁在外面定是要笑你。”
风绵无奈道：“我真是高看你们了，进入陌生环境第一件事不应该是观察吗？”
鸢尾环顾四周，塔内灯光并不昏暗，灯烛摇曳，晃动出人影，而角落有一颗黄色的灵石并不显眼。
不过当她才看见时，万生、上光还有一位魔族已经往那走去，碰上了那颗灵石，瞬时天地倾覆，周围所有的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万生睁开眼来，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雪白，身旁有一块石头，上面刻着第三层，映心。
她看了看，也没有其他人，难不成是随机分布？
她往前看去，白雪皑皑，大雪纷飞，红衣飘扬，一步又一步，落下走过的痕迹。
那白雪中，有一女子手中执剑，她抬手挥舞手中的长剑，在空中划过一抹蓝色的弧度，剑上透出女子的眼眸，凤眼长眉，冷漠无情。
女子孤身一人在大雪中日复一日的舞剑，直到有一日，那空中飞来一抹光，光落在冰川之上，惊扰了女子手中的长剑，乱了招式，动了心。
而万生在刻了字的石头旁坐下，手肘搭在石头上，手撑着脑袋，甚是无聊的看着这一切，也不知道这幻境想表达什么，不就是第一次见上光的场景嘛，她刚从溯珠里醒来，又来！
场景一换，万生往石头上一看，第六层，道心。
果然是随机来的。
不过这一层就不再是她一人，还有她唯一不认识的那个魔族谈生。
只见那谈生缩成一团，似乎很冷，被困在这一方天地。
万生无奈摇头，在她眼中的第六层是温暖的，她坐在高处，见人间烟火灿烂，见妖界活泼灵动，见仙魔不再为敌，见冥界再无冤魂……
仅仅看了两层，万生便知道登神塔里的幻境于她而言没有任何作用。
但她也出不去，眼前的景象不断重复，她依旧没有要去其他层的迹象。
思来想去，也只有身旁这人的缘故了，要助他脱离幻境才能一起出去。
如此，万生便坐直，伸出手来，覆在谈生头上。
幻境中，是在人界。
此时此刻他身处凡间，被人五花大绑的浸泡在水池中，冬月的天，他冷得发抖，脸色苍白，明明体内蕴藏着魔力，轻轻松松便可挣脱，他却任凭寒水作祟，风雪乱飞。
他嘴里嘟囔着：“百姓无难，百姓无难。”
万生皱起眉来，这登神塔内的幻景都是所闯入者发生过的事情，不应该沉迷里面出不来啊？
百姓无难？她想起这层所考验的乃是道心，莫非这谈生的道心便是一心为凡人？
直到这水池聚集了不少村民，周围才开始吵闹起来。
“他真是个妖怪啊？在这泡了半个月了，他竟然还活着！”
“果然道长说得对！我们村子里奇奇怪怪的那些病就是因为他！”
“他竟然还装作郎中欺骗我们！”
“这妖怪啊，当真是狠毒至极！”
“道长在他身上加了几道符，再泡几天，我们再割了他身上的肉吃，我们身上这些病就都好了！”
……
万生大惊，吃谈生？
待村民都离开后，万生才现行，施法将谈生从水池中放出来，再给他吃了一颗调养内力的丹药。
她叹了口气，虽说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无法改变，但至少让他在幻境中能好过一点，也不知道谈生后来是怎么解决的。
谈生吃了丹药后很快便清醒过来，他怔怔的盯着眼前的女子，那个梦里的女子竟在眼前现出型来，他伸出手去触碰，触碰那梦里转瞬即逝的云烟，却被万生一巴掌拍开。
万生皱眉道：“还记得你是谁吗？你在干什么？”
谈生猛的回过神，“你是谁？”
此话一出，万生便瞬间明白这人还没醒。
万生无奈道：“我也来自魔族。”
说完，为增加可信度，还展示一下刚从谈生身上吸收来的魔气。
谈生疑惑道：“我可从未在魔族见过你。”
万生：“没见过很正常，世间这么大，怎会人人都见过。”
又故意道：“你为何任由他们这么对你？莫非他们说的是事实？”
谈生嘲讽似的笑了一下，“他们何尝不无辜，只是当我百口莫辨之时，我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否有意义。”
他看向万生，“你好像一个人。”
万生不明所以，疑惑的歪了下头。
谈生道：“不过我不知道她是谁，也记不清她的模样，可我见到你，我就确信，我们曾经一定见过。”
万生听不懂他说什么，眼下她只想快点出去，于是开导他道：“自己做的是否有意义，这得看你自己想不想这么做，这么做好不好，既然坚定决心要这么做，那就有意义。”
“你想要做什么？”
谈生道：“我只想天下太平，再无纷争。”
“可惜我能力有限，只能帮帮忙，却做不到那么厉害的程度。”
他继续说着，也没管万生听没听，“我身在魔族，在一场大乱中我失去了全部的记忆，我总会做一个梦，梦里有两个朋友，一个执剑守城，一个飞驰沙场，可我看不清他们的样子，记不得他们的名字，只有梦里的一幕幕告诉我，我们共同努力的是守护天下太平。”
“于是自那起，这就是我一直想做的事，其实我也不止一次因为身份而被这般对待，千万年来的恩怨总会让世人产生偏见，是魔是仙都不重要，做的事才最重要。”
语落，四周的环境再次发生变化，不过还是在第六层，此时的谈生竟成为了魔界的魔主，不过他并不愿意居于高位，整日待在魔界里，他更向往畅游六界的生活。
这一举动，万生隐隐有了猜测，再加上谈生说的话，一个执剑守城，一个飞驰沙场，谈生该不会就是墨砚吧？
看来墨砚还没在那场大战中死去，但因为受伤而失去记忆，甚至修为全废重新修行，是巧合吗？
幻境还在继续，谈生还是魔界的魔主之一，但他也成为唯一一个不在魔界的魔主，甚至引起了不少魔族的不满，春来秋去，一年又一年，他不知自己是谁，来自哪里，漫长的岁月里看似恣意却很孤独，多年来靠着一个梦，靠着梦中那个让天下人都远离苦难的心，游走于天地之间。
万生想，谈生知道自己是忘掉了什么，明白所梦非梦，可他用尽所有手段也无法让自己想起，也无法让自己不去探究过去，也因此即使这么多年他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却始终无法确定这是因为梦还是因为本心。
本心难定，道心不稳。
幻境仍在继续，又回到那个小村庄，村民的喋喋不休在眼前重现，谈生继续泡在水池中，饱受煎熬。
思来想去，能让谈生脱离幻境的办法唯有让他恢复记忆，否则他将会永生沉迷于幻境之中，不得清醒，循环反复。
这登神塔看似只有幻境，没有复杂精巧的机关，没有修为深厚骇人的怪物，却丝毫不比这些攻击性强的东西弱，无法通过每一层的幻境便会一直陷在其中，永生不得醒。
而万生不同，登神塔的幻境于她而言没有丝毫作用，她可以在里面以外人的视角来看她自己的往生，清醒的知道自己是谁，来自何处，该做什么，又要去向何方。
于是，她可以轻易的进入谈生的幻境中，也可以轻易的出来。
万生从地上站起身来，脚边的谈生仍是不断哆嗦，她缓缓抬起手来，蕴动体内的灵力，手诀与口诀同时施展，探查谈生体内是否有什么玄机。
灵力探入谈生体内，拥有不凡魔力的身体里，经脉看似疏通奇异，却都被一道强大的力量处处限制，而那丹田里浩瀚的魔气中隐藏着一道恒久的封印，隐隐约约散发着火焰的光芒，的确是风绵的手笔！
此时此刻，万生才惊觉风绵到底隐藏了多少事情，而她竟然没有杀墨砚，只是封印了记忆。
她也会留情？
思虑片刻，万生端正坐下，起势运气，只见这须臾空间之中，四周的灵气不断靠近、聚集，凝结起来缓缓进去她的体内，无穷的灵气不断运转，在身体内四处流转，疏通经脉，直到到体内深处被一道界限所挡下。
万生无奈停下，皱起眉来，风绵的力量太过强大，她虽灵力无限却也只是能在上神在下无敌，无论是她体内的封印还是墨砚体内的，都必须要突破修为境界带来的压制。
但这登神塔想要进入下一层必定得这一层所有人清醒，看这耽误的时辰，其他人大概也被困住，一时半会也来不了，那上光呢？他也会被困住？
万生只好再次进入墨砚的幻境中，此时墨砚已当上魔界的魔主，也是决定游历四方之时。
要说恢复记忆，除了打破封印，最好的办法唯有将此人所忘却的一生再次经历。
谈生再一次在幻境中见到万生，不过他不知，只知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一身红衣，迎风而立，那身影与梦中之人重叠。
然后他见那位女子向他走近，轻轻拂袖，他昏睡过去。
再次醒来，他身在清城，是清城的大将军，而他是反叛之子，父亲功高盖主，皇帝不想落人口舌，只好留他一命，发配边关，不得回京。
他无心复仇，只因不想伤及百姓，唯愿百姓无灾无难，而他也在这小城逍遥自在。
直到有一天，清城来了一位很特别的女子，他似乎在哪见过她，可到底以前富贵迷人眼，不见黎民百姓苦，或许他曾在京城街道中，精致繁华的步辇上曾匆匆一眼。
不过他没有去主动攀谈，只是默默关注着这个好似不属于人间的女子，后来得知此女子名若风，入了军营，勤奋苦练，所向披靡，更是带动不少军中之人的士气。
而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城主府，她竟然成为了城主上光的徒弟。
他对上光了解不多，只知他是入了仙门之人，习得一身很好的仙术，自立一城，护得无数百姓幸福安康，他敬佩这样的人，也想成为这样的人。
他见到了若风的执着，见到了若风为之努力的一切，原来不光上位者心怀大爱，普通的百姓也依旧希望能无战争，无灾难。
他们相处的时日不多，唯有风筝节那日记忆犹新，可美好总是短暂的，毕竟他对此早有领会，皇帝的残暴，多年来的暗杀，流离失所的百姓越来越多，为护清城百姓无虞，他只得再次穿上铠甲，与皇帝对战，此一役，非生即死。
意料之中又很不甘心的，这一战清城的所有将士全部战死，包括若风，还有守在清城的上光，而他被俘。
原本以为他会被送进京城，送到皇帝面前，却未料到若风竟没死，她习得一身仙法，强大的他从未感受过的力量救下了他，甚至劝动了前来清剿清城的十万大军。
她以一己之力带动大军闯入皇城，掀翻了金家维持千年的王朝，成为南玄第一位女皇，而他甘愿辅佐，也愿世间如他们所愿和平安康，再无战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