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女频频道 > 清溟游之千岁无忧

第八章 慎怀太子1

目录

“我知道你在想怎么查清楚太子的案子,我也猜你睡不着。”知鹇在宋梧对面坐下,伸出手给他看她腕子上的细线,“我想了又想,总算想明白了。要想履行同那个女灵的承诺,需得带师太傅回家乡,可那老头儿只怕查不清这起案子是不肯回去的,眼下,只有同你一起再查慎怀太子一案了。”

宋梧眼前一亮,“你愿意帮我?”

“帮你也是帮我自己。”她还在嘴硬。

“我们是小辈,人微言轻,要想查案需一切都得暗中进行,在没有绝对证据之前不可惊动朝里。”宋梧道,“对了,我明天就去见见刑部的张侍郎,他是我祖父的门生,又是父亲的同窗,只需我以学习典律的借口寻他,他应该会不吝赐教。”他看看知鹇,这个女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副懒洋洋的姿态,“你可随我前去,潜进他们档案库里,寻一寻当年的卷宗,大概——十五年前吧。”

知鹇站起来笑道,“好啦,我就喜欢看你有干劲的样子。”

“世叔,世叔留步。”宋梧跟在后边如同一个小尾巴,那张侍郎走到何处便跟至何处,还一路笑脸相迎让人拒绝也心硬不起来。

张侍郎没法,只好将人招待到偏室坐下,“好小子,明知老夫沐休还能找过来。”

宋梧就没脸没皮地哄,“家父常说世叔您敬业勤恳,即使是沐休也会留在刑部衙属,您是我后辈学习榜样,连祖父也时常提起,您精通本朝律令,让小辈去向您多多讨教。”这一番话夸得张侍郎舒服,便也不再抱怨宋梧。

“这是忌讳,也是铁案。小郎君何故提及。”张侍郎一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茶碗,茶水顿时倾流一地,两人都被吓一跳。宋梧急忙站起来替张侍郎收拾,他方才旁敲侧击,兜兜转转提及慎怀太子,没想到反应还是这么大。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前朝尚有永王之乱,翔林堡之变,皆都有史可查,既说先太子一案是铁案,可是为何史官年纪里连一笔都不曾看到。”宋梧问道。

张侍郎犹豫许久,似乎有所顾忌,顾左右而言他,“一念之间,上位者一念之间,是成是败,是功是过,全然不过一个念头的事。”

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宋梧心想,希望知鹇那边有收获。于是他又闲谈些别的,岔开话题,见时间不早就告辞离去。

回到院中,宋梧一怔,眼前这场面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知鹇同殷樵一起,二人齐坐在那株桂树下眼巴巴等他回来,二人手里同拿着一卷纸轴,谁也不让,暗自较劲儿。一见宋梧回来,高兴得一同起身,又摔了其中一个。

“你们怎么回事?”宋梧揉揉眼角,脑袋有些疼,顿了顿,他又道:“我知道知鹇为何去的刑部,樵七你呢?”

殷樵一愣,转念一想就意识到他俩是一伙的,便松开了手,凑近宋梧,悄悄想两人咬耳朵,可是知鹇哪能答应啊,冲上去把二人推开,自己坐中央,俨然不让。“我最记恨别人在我面前说悄悄话,你们要说什么,我也要听。”

“罢了罢了,你知道吗?我日前去向父皇请安,去得晚了些,便听到父皇在床榻前同一个人说话。”

“好你个樵七,溜檐偷听的事情,哪里还有个皇子的模样。”宋梧数落。

“我自幼没人打理,只管长大,不懂礼教,你怎的不服?”殷樵梗了梗脖子,接着道,“我听父皇不知同谁说,他近日发梦,竟然都是看到故去的旧人。他还说,他现在害怕极了,害怕去到黄泉看到香材冤屈的脸。”

“你不知道吧,我的大哥慎怀太子殷樟,字香材。”殷樵说完巴眨眼,“我听到‘冤屈’二字便不淡定了,自小没人管我长大,唯独大哥愿意教我开蒙,对我来说亦兄亦父。如今听到当年一案有冤,我又岂能坐视不管,大哥在世上已经没有亲近的人,若我不管,谁还会愿意去沉冤昭雪?”

“好!”知鹇拍着巴掌,“那么请问殿下,查出什么眉目了吗?”

“还、还没有。”殷樵盯着知鹇手里卷宗不放,“故此我才想去刑部一趟,看些卷宗。”

那卷宗意外的简短,寥寥数语就将这位皇子的一生盖棺定论,“结党营私,豢养私兵”,褫夺太子位,病逝于狱中,夙夜敬畏曰慎,失位而死曰怀,故谥“慎怀”。

三人放下卷宗,一阵怅然。

知鹇心道,凡人一生命短,却比神仙生活精彩许多。那些活了数百千年的神仙日日混沌,无所事事,日子太长也做不成一件好事,反观凡人们,愈是知晓时日有限愈是努力活着,你看这位太子,才二十左右的年岁,就已经过得比大多数神仙都精彩绝伦。

殷樵和宋梧脸色不是很好,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不过她大概也能猜出他们俩都对着卷宗记录不满意,要么是失实,要么是偏颇。他们也许难以接受,自幼被膜拜的人物,如今却是这么一个罪名。

“太子真的无罪吗?”

“非也,罪证确凿。”

翌日,知鹇见这二人居然彻夜不寐,又想到殷樵也算是救过宋梧的人,心生恻隐,将卷宗奉还之后想起避火兽,便寻来这位熙梁城里最为消息灵通的八卦神兽打听。避火兽变成一位红髯老者,目似铜铃,浑身肌肉虬结,真是一位壮硕的老人。殷樵倒比宋梧冷静,他很快就接受了神仙妖兽一说,好似还带着羡慕。

避火兽说,当时定案时他就在宗正寺大堂地下睡觉,听得真真儿的。

那二位又问详情,避火兽就想了又想。

“太子毕竟身份不俗,故此案皇帝也没想声张,他起初被囚禁于宗正寺,堂审那日皇帝坐了侧席,由宗正寺长官坐首席亲审。”

“说来也是厉害,太子也算个人物,年纪轻轻气度不凡,我一向喜欢去看审犯人的场面,无不鬼哭狼嚎的,不过他面对那些手段丝毫没有惧色,依旧冷静从容,啧啧,那姿容行止,真不愧是百年皇家教养出来的人物。”

“他是位磊落人物,那些罪供他全认了,眼睛都没眨,爽快利落,然后就被打进大狱。”

“不可能。”殷樵着急地在屋里来来回回转圈,“他怎么可能结党营私,怎么可能豢养私兵,他不会是那样的人。”他又道,“历来太子束发之后便要日日在朝上旁听,学习理政参国,但历来太子都不能参与朝政,亦不能干涉国事。太子行止有度,他不可能不知道这忌讳,不可能还去触犯逆鳞。”

“可他认了呀。”避火兽捋捋大胡子,“我还记得那时候门口跪着一大群人,都在为太子求情的,都死保太子无罪的。可他还是认了,自己认的罪旁人也没法。”

宋梧比殷樵冷静,沉思片刻发问道:“那日刑讯,除了皇帝陛下和宗正长官,还有谁?”

“你们殷家人实在太多,我记不清了,都是一群老人家,对了,还有一个女人,带着幕篱站在皇帝身后,脸也看不清楚。”

宋梧同殷樵二人一对视,好似有了猜测,“莫非是——先皇后?”

“二位少年想查当年之事,我也觉得太子认罪干脆得蹊跷,那孩子我自小看到大,不可谓不惋惜。”避火兽摸摸索索,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来,“这是我旧主的旧物,可借二位一用,只望水落石出之后可将真相告知。”

知鹇接过避火兽那面葡萄海兽纹小镜子,“你不怕我私吞了它?”

避火兽就笑,“此镜子可唤醒物灵回溯往事,百年只可启用一次,可拿去寻一件太子旧物,借物灵的眼睛去看看当年发生了什么。”他顿了顿,对知鹇说,“此物的旧主已然获罪于天,这样带罪的物什您怕是不会要的,其实我也是因旧主获罪困守熙梁,还是留给我作个念想吧。”

待送走避火兽之后知鹇不得不再同那二人解释一下何为物灵,人说万物有灵,此话不假,但能得缘修炼成形的物灵少之又少,大部分的物灵直到毁灭那一刻都只能守困于形,不能言语更不能显形,但是它们有它们的记忆,有它们的想法,因此这面镜子若能借物灵的眼睛看到当年发生的事情那便是极好的。

两人一合计,又让知鹇去寻一趟师太傅。因为他们已经推断出,或许当年跪在宗正寺门口的一干人,便是师太傅他们。

知鹇坐在师太傅堂前饮茶,被人看到了也淡然自若,那师太傅见到她,倒有一种不出所料的模样,好像早就料到她还会登门一样,坦然坐在知鹇对面。

“道者再来,所为何事?”

“周阳女,春生。”知鹇不动声色地低头饮茶,实际上是偷偷观察他的神情,“我曾问过先生此人,不过先生吝啬,不予赐教,就只好自己查了。”

“其实我也是受人之托,数月前路过贵乡,遇先生故人,她要我帮她找你。仅此而已。”

“什,什么故人?”师太傅终于有了松动,知鹇趁机进攻。

“我不知道,”她道,“她说她叫春生……”

“不可能。”师太傅替知鹇倒茶的手抖了抖,溢出茶水,“她早就已经不在了。”

“是,我知道。我看到的是她的游魂,她生前有撼,不肯往生,我想她应该是想找你解一解这世的结才愿意走吧。”她看到师太傅的脸色已经变了,一种哀戚、悲凉溢于言表,“春生在时,应该时时庇拂于卿,卿身为旧臣,该帮旧主完成这个心愿吧。”

“啪!”师太傅打碎了自己的茶盏。

“唉,”知鹇站起来,抖抖袖子,背起手来要走,“其实我也是遵奉我家府君行事,府君想见您,助您解了此结,也是助他自己,他想约您,今夜怀义坊酒肆相见。”

她又道,“过几日就要放榜了,天下莘莘学子大半出自汝高门,不知这一辈年轻子弟中师太傅可还能找到当年那位最中意、最偏心的弟子吗?”她笑,凭空消失在堂前。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