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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鹤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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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山之巅的确是一方福泽,怪不得昔时见高儿,瑞气滋养,仙灵深厚。如今她再踏入此地,便觉得阳光和煦如春,青山妩媚,永无冬夏,四季如春。山中百兽欢腾,草植茂盛,恍惚间还以为是回到了琉璃界的仙山。

这福山最适合修仙问道,可百数年间从无修道之人问津,只因为传闻此峰山神脾气不好,会将所有外来之人一并赶出,不许任何人接近。那所谓的山神知鹇恰好认识,便是高儿,红衣鬼一事之后,她回到了鹤山继续隐居,可是——

知鹇还记得老仙儿曾对她说过的话,鹤山之中实是滋养着一位仙者大拿的躯体,不知何人,不知何时,一直被高儿看守,若是能将宋梧之魂元放入仙躯之中,或能为他转圜一线生机。凡人之躯脆弱,且不适合别人的魂元,可若是仙躯,先有深厚的修为在,且仙躯无主,放置宋梧魂元进去纵使醒不来也能将养着,遇到合适的凡躯再取出来也可。

青鸟也问何不让他再入轮回,便是来世也能相见。

知鹇垂首半晌,才悠悠道:“他这辈子是我强行续来的缘分,初遇他时酆都的人便告诉我他世世活不过弱冠,虽不知何原因,可若他再转世,我怕还没有等到我再寻着人便又入轮回。所以这次,我偏要逆天勉强一回。”

她抱着阴沉木盒子走到鹤山之巅的山脚下时便看到高儿依然是绿衣,手中持弓箭,站在一飞瀑之前。

“恩公,就此止步。”高儿道,她的确是个冷性的女子,目光如刃,比手里的弓箭更寒。

“你肯叫我一声‘恩公’,说明我们之间还有情分可讲,今日我只来求你一件事,望你应允,此后恩债两清。”知鹇站在急湍之泮,丝毫不让。

“若是他事,恩公尽管说,妾身必尽力做到,只是此事不成。”高儿抬头看看身后高山,“望恩公移步,不要在此地扰仙者清静。”

“我知道山中有什么,我要将宋梧的魂元放进那仙躯之中将养,待我寻到合适的凡躯再接出来。”知鹇举起手里的木盒,“阴沉木来自忘川河底,虽说可以固魂养元,却也坚持不了多久。此举无伤仙躯,望仙子相助。”

高儿挑眉,露出忿忿的神态:“你什么都不知道。区区凡人魂元,怎可养在仙者体中。”

多说无益,知鹇将木盒放在岸边一块平石之上,回头转身,银鱼枪已然在手,寒光乍现,“看来是说不通了。”

高儿也引弓待发,剑拔弩张。

知鹇提枪而上,枪尖划地迸出星星火光,三步抢进,提枪突刺,封住了高儿的引弓。高儿长弓挡开第一击,一跃而上瀑中一突石,居高临下,再次挽弓蓄势,知鹇亦提枪迎面而上,铿然一声,金箭脱弓而射,撕裂空气,与知鹇的枪尖激烈碰撞,各自震撼。

银鱼枪挡开金箭,在知鹇手中化作一道银色闪电,迅雷霹雳,疾飞掠过空中,高儿脚下的石头砰然碎裂,银鱼枪钉入岩石之中,她亦随着瀑布缓缓落下。

机会来了,知鹇并不恋战,趁高儿再次引弓之际,一个呼哨叫来青鸟,青鸟展翅,带与她一飞而上瀑中拔走银鱼枪,携着盒子一路高飞,直接往山巅飞去。青鸟身后急掠过几道金色光芒,是高儿连发金箭,意欲将它射下。幸而青鸟盘旋而上,堪堪躲过数支金箭。

好箭法,知鹇心道,若不是今日有青鸟相助,就算是自己与她缠斗也不会占上风,免不得要挂红。青鸟背负知鹇抟风而上,背后箭雨势急,饶是青鸟飞得再好也见了几处红,知鹇心疼青鸟,拢袖捻诀,半空之中招来一片乌云遮空,正好能挡住高儿的视线。

青鸟趁此机会又疾飞而上,终于在鹤山之巅落下。知鹇的脚方触到土地,背后悬崖轰隆,数道金光破云而出,连着怒气腾腾的高儿也踏云出现,站在云端居高临下,手持长弓连射三箭。

知鹇转身将青鸟推开,避开一箭;再提起银鱼枪,就势抵挡第二箭,原是交了手才发现方才瀑布下高儿还是有所保留,如今这三箭真是又狠又快,震得知鹇虎口发疼,感觉自己被霹雳劈了一道。最后一箭她尚未回神时已经来至,避无可避,她只好扭转身躯,躲开要害,金箭直直刺中她的后背琵琶骨上。

说不疼是不可能的,知鹇咬牙,左手持诀,呼唤来一道闪电,劈空落下,把高儿逼到地面。高儿一袭绿衣飘然落地,凝视一旁受伤的知鹇,挑眉轻笑,再次举起她的弓,瞄准知鹇,引弦待发。

“回去,这一箭不留情面。”

知鹇哪是吓大的?她反手拔出背后的箭,折成两段丢弃一旁,罔顾血流如注,亦提起银枪以对。

高儿一看亦不多言,皓腕引弓,凌风激烈,金箭破空,向着知鹇面门而来。

知鹇手中银鱼枪猛然光华大绽,刺得人睁不开眼,此刻天雷被引至她枪尖,随着呼啸紫电,对上金箭。

玉镜井中,老仙儿抱着自己的龟壳向自己主子哭诉,井水摇晃已经一日不歇,井口中能看到乌云密布的天,听到云后闷雷滚滚,像是有八马金车从云上疾驰。他害怕得紧,一日都躲在龟壳里,随着井水地动摇晃。

“不要慌,小阵仗。”唯独敖真泰然自若安坐,“若是她寻回自己的真本事,这鹤山山脉根本承不住她一击。”

这还是小阵仗?鹤山之巅看起来就要被雷劈秃了呀。

知鹇还是觉得自己多年未动真格,手脚懒了不少。譬如方才她与高儿一决高下,竟然也让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身前背后被扎了数个窟窿,血把自己的红衣都染黑了。她叹了口气,捡起地上的银鱼枪,枪应声而落,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半分气力都没有,指尖还在往下滴着不知哪里流出来的血。

不过她还算能站起来,不远处地上伏着一位绿衣佳人,高儿无疑。她也不知是死是活,方才双方都下了死手,若是留了情面就是不给自己情面。她应也伤得不清,被银鱼枪刺伤,又被雷诀所伤,情况比知鹇还惨点。

“对不住。”知鹇道,青鸟懂事地把庇护的木盒子递上,“你且回清溟等着,我安魂固元,恐还需些时日。”

青鸟懂事,低鸣一声展翅离去。剩下知鹇抱着盒子,拔腿就要往山巅方庭走去,那里便是安放仙躯所在。

“嗯?”知鹇低头,发觉自己的衣角被高儿死死拉住,她已浑身浴血,看起来甚是可怜,高儿还在坚持。

“我强取豪夺是不对,事后自然有天雷罚我。你又缘何执着?”知鹇忍不住问,“那里面的人,你……认识?”

高儿扯着知鹇衣角,借势坐在了地上,此刻她看起来十分狼狈,那派出尘孤冷的风范全无,她张张嘴,有血从嘴中流出,“是妾身此生恩人。”

知鹇不忍动手,可又看她实在不退让,便想索性打晕算了,“我答应你绝不有损仙身,只是养魂,待正主回归自当让出。”

“不,不可。”

“那就说不通了。”她举起手刀,说时迟那时快,天际乌云尽散,一人自云端跑下来挡在二人中间,却是烟寞。

好小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知鹇心中腹诽,见痴情小子一脸坚毅,她也没有气力再打一架了。

武的不行用文的。

“烟寞君,好久不见。”知鹇冷笑道,“前因后果我想你方才躲在云上看得很清楚,我不想说话,让她放手即可。”

……

烟寞没有说话,但知鹇看出他眼中的复杂情绪,决定再添一把火,“里面那人,我猜是她的心上人吧,怎的,你要护着自己情敌?”

“你,你乱说什么。”果不其然,烟寞急了。

知鹇努努嘴,“你可以问她。若不是心爱之人,要她豁出性命去相守,我想仅凭一个‘恩’字是不够的,掰扯来,我于她也算有恩,可你看到她怎么对我了。”

烟寞闻言亦心疼无比,回头问高儿,语气沉痛:“我从未问过你,这山上的人,究竟是谁?”

高儿沉默不语。

“不说就算了,你抱好她,我先走一步。”知鹇拔腿。

“是神武宫的神君。”

神武宫?这可是个不一般的名字,琉璃界七十六宫天,以神武宫、宣文宫文武二宫为首,就连财神爷和管理品阶的宫主都在这二宫之下,神武宫表面看掌管三界武战,实际上则是揽罗了天上地下所有能征善战的武士、深谋远虑的谋士、稀世罕见的神兵,地位仅在三山一水之下。既然是神武宫的神君,必然品阶不低,且本事不低,最重要的是,知鹇得罪不起。

“昔日屏儿犯例下界,妾身下界规劝却发现她怀有身孕,是与凡人的孩子。她为了保存胎儿落入歪道,妾身亦不忍孩子胎死腹中而纵容于她,终是错上加错。是那位神君惩治了屏儿,亦替她留住了那孩子。那孩子吃人血肉而生,为了洗涤浊息,神君将妾身与孩子安置在此福泽之山,让妾身与甥儿可平安度日。”

“等一下,”知鹇皱眉,“你说,哦对,还有一个孩子……”

话音未落,知鹇胸口一凉,低头看不知何时一把长剑的剑尖已经刺出胸口,淋漓着鲜血。她回身看,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黑衣劲装,手抽出知鹇后心上的剑。

第一感觉是冷,胸口发抖的冷,心口一处似乎空了出来被冷风灌进空洞,冷彻心扉。知鹇不禁张嘴,下意识地用手捂住这个空洞,可没有用,触及到心口的指尖也感到了冰寒,似乎由心脏开始冰花蔓延,从胸部封冻四肢百骸,她不知觉地颤抖,最后如同患了癫痫般倒地,没有血溢出,寒气四散。

烟寞被眼前一幕惊得说不出来,那孩子抽出剑后也刺手般把剑丢到地上,他的手也被剑柄冻得发紫发黑。看那男孩一副懵懂的模样,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这是什么神兵?”烟寞扭头问高儿,“你可知凡人杀害仙者是什么罪责,他还是个混种孩子,罪上加罪。”

高儿脸色相当难看,她正要说些什么时候,男孩扑过来躲进高儿怀里,支吾说:“姨姨,我帮你打坏人。”烟寞便是明了,这不是个正常孩子,脑子愚鲁些,怕是不能一个人在外边生活下去。

“凡生不要紧,扶姨姨起来。”高儿借力艰难站起,凡生扶着她走到知鹇身边。凡生又踢了知鹇几脚,啐道:“叫你欺负我姨姨,该打。”

此刻知鹇便如一条死鱼,任踢任骂,丝毫动弹不得,不知她还有无生机,此刻看来便如死了一般。按理来说仙者没有这么容易死,仙者的死不同凡人,他们一旦死亡便是魂元离体,飞到西方灵山梵天座下当一盏油灯,油灯烧完便意味着仙者正式生命到头,彻彻底底地湮灭于天地,所以琉璃界常用“点灯”来形容仙者死亡。可她是被神兵所伤,怕也离死不远了。

高儿告嘱烟寞,此剑是神君遗物,没想到被凡生拿来伤人,她虽和知鹇大打出手但不愿伤她性命。方庭中有一池福泽,将知鹇放置其中将养着,或许能助她修复功体。

烟寞自然不敢含糊,背起知鹇在高儿二人的引路下一路走到鹤山之巅方庭之中。

鹤山方庭,位于鹤山白云之巅,一池菡萏,一树绿柳,一榻一屏风,一位长梦不醒的人便是方庭所有。此处白云缭绕,空寂避世,无风无雨,晴空朗照,像极了避世高人的隐居之所。

那位神君躺在菡萏池旁一榻上,被屏风遮挡看不清情况。要把知鹇放进池子里需得经过屏风,烟寞看看高儿,得她默许之后才将已经肢体僵硬的知鹇背过屏风,高儿则在屏风外等候。

谁知正是此时变数再起,明明已经毫无生息的知鹇却突然动了起来,趁众人不备,从烟寞身上一跃而下摔到榻边,再从怀中掏出一团发出柔和白光的光团运气放进仙者体内。

屏风应声而四裂,高儿推开凡生再次杀气腾腾地出现在知鹇面前,可是为时已晚,知鹇已经将魂元放进仙躯,她甚至没来得及看清那仙躯的容貌,就被高儿揪起后领重重扔到一旁,她也不怕,席地箕坐,对高儿露出得逞的笑。

高儿金箭再发,她再无力气躲避,金箭势不可挡,她再添新红,被箭势带着,跌入鹤山万丈山崖,再无只影留下。

高儿匆匆走到神君身旁察看,烟寞也凑了近看,丝毫无异。仙者面容被一方金线绣帕遮盖,身盖一件素白长袍,一动不动,似乎知鹇带来的魂元并没有太大的影响,一切如常,鹤山再次回归了彻底的平静。

看着看着,高儿突然就落下泪来。

“你知道,就是长久地看着一个人,即使什么也不做,慢慢的、不知不觉,也会……爱上他……妾身绝不容许任何人亵渎神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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