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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山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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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爷爷!”

还没等萧延冲最后一字落地,萧清芷便撕心裂肺地叫起来。

阵猛然打开,萧清芷的力量瞬间提升三十倍,一下冲破反应不及的侍卫,冲到萧延冲面前。

“太爷爷!那是玖生啊!太爷爷!”

萧延冲淡淡扫了他一眼,说道:“他自己的孽,他自己背,刺杀皇帝,这个罪萧家担不起。”

萧延冲的淡然让萧清芷绝望。

萧延冲是真的不想救简玖生。

“太爷爷!我不要这个,我不要这个了!如果用这个换,能否救玖生一命?”

只见萧清芷从怀里掏出一块小木牌——

萧家令!

“放肆!”

啪!

木牌掉落在萧清芷脚边不远处。

萧清芷歪着头,一脸不可置信,然而脸上的红色和嘴角的血都证实了这一切的发生。

他挨打了,第一次;萧延冲亲手打人了,第一次。

“陛下!这简玖生着实可恶!陛下还在等什么?!臣请求陛下,立刻将简玖生推下虚空狱,以儆效尤!”

一旁的皇帝也被惊得呆若木鸡,勉强回过神来,道:“嗯?嗯……嗯,好,快,赶快,推下去!”

侍卫们接到命令,连忙推着简玖生向前。

简玖生被踉踉跄跄地被推着走,他努力回过头,想看看萧清芷是不是没事,想再看看柔姨,可是十几名侍卫挡住了他的视线。

一名侍卫往他嘴里塞了块布,压住了他的舌头。

“清芷,我本以为你长大了,成熟了,担得起责任了。如今看来,你行事莽撞,竟如此轻率……看来是我错了,萧家令,你还是还回来吧。”

这是简玖生坠落虚空狱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虚空狱里什么都没有,或者说,就是一片虚空。

简玖生沉默着下落。

此刻,无数想法在他脑海翻飞。

柔姨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推下来,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清芷的脾气……他不会在这时候去顶撞萧延冲吧?

香儿……她还有多长时间?自己再也见不到她了吧。

虚空狱,顾名思义,是一片虚无的空间。

没人知道它是怎么产生的,是什么时候产生的。似乎远古时期,它就存在于此。

四周什么都没有,没有天,也没有地,没有阳光,也没有阴云……

在这片空间里,连人的生理需求都变得虚无——没有饥饿,没有干渴,只有生命在缓慢地流逝。

落入此地的犯人,将永世在这片空间中下坠,无人交谈,无事可做,被绑住的手脚,被压紧的舌头——他们连自杀都做不到。

就这么在极度的孤寂和枯燥中下坠,即使寿命流尽,尸身也不会腐败,只好继续在这白色的地狱里,坠到不存在的尽头去。

“所以,如果有一天你们落入虚空狱,死亡,便是最大的解脱,至于尸首,也只好随它去了。”十岁的正午,拖堂的先生曾这样告诫他们。

“死亡啊……”

简玖生望着四周的虚无。

他不是不惧死亡,但他更惧虚空中的一生。

而此刻,有比虚空中的一生更让他悲凉的事。

柔姨的眼睛。

简玖生的心在看到欧阳柔憔悴的双眼时就被狠狠砸了一下,但是直到现在,才开始沿着裂缝一片片瓦解,脱落,落成一地碎片。

他上一次落泪是什么时候?

哦,是母亲失踪的时候。

原来已经七年不曾哭过了。

萧家子孙皆慕强,萧延冲瞧不起懦弱的子孙,他一个寄居之人,想在萧家待下去,想入萧延冲的眼,就不能表现出半点怯弱。

但是现在,四周终于无人。

终于有泪顺着眼角,砸到下面的土地上……

……

…………

………………

土地?!

“嘭”!

“痛痛痛痛……”简玖生疼得丝丝吸气,他这一下,毫无防备,把土地砸出一个人型坑。

“……”

纵使是他,看着周围有些湿软的土壤,也有些反应不及。

这?

什么情况?

这和书上讲得不一样啊?!

虚空呢?下坠呢?绝望呢?

这虚空狱名不副实啊!

先生骗人啊!

等等,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简玖生费力地扭过头,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小石堆,他爬过去,挑了一块边缘比较锋利的,背过身,抓到手里,磨破了绑在手腕上的绳子。

“呼……”

绳子终于磨破了,他活动一下手腕,拿出了嘴里的布,吐出一口浊气。

“这布塞在嘴里还真难受……”

随后他谨慎地观察着四周,从土地里捡起几块较大的石头防身。

四周不再是一片虚无,虽然依然没有太阳和云朵,但脚下褐色的泥土可是的的确确存在的。

除了泥土,便是石头,远处倒是有山,但不论是眼前还是远处的山上,都没有植株。

空有不同地形地貌,却没有一点生命的迹象。

“至少比一片虚空好。”

简玖生劝慰自己一句,抬脚向前走去。

很久很久以后……

这里……

好大!!!

简玖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这里虽然有光,却没有太阳,也就没有日夜交替,抬头看,前方还是一望无际。

那个小小的如井口一般的入口,下面竟藏着这样的乾坤。

四周依然只有泥土和沙石,一点生命的迹象都没有,连一棵草,一粒粟都没有。

还好,至少先生还说对了一件事——这里没有饥饿,没有干渴,在这里,人的生理需求被静止了。

简玖生抓起一把地上的泥土,在手里细细碾磨,很松散,有些湿润,用来种东西应该不错。

可惜……

他抬头看看头顶的空间,一片虚空,看不到出口。

自己恐怕没法把这个发现告知世人了。

等等!

种东西?

简玖生忽然想起,香儿曾经送给他和清芷两个荷包,都是她自己做的。

那小丫头才六岁,娇惯坏了,哪肯好好学针线,在欧阳柔的帮忙下才勉强做出个歪七扭八的袋子罢了。

给清芷的荷包里被塞了些香草种子,给他的荷包里则塞了些雪松种子。

“玖生哥哥戴着这个,一定能跟雪松一个样!”香儿是这么说的。

“雪松什么样?”简玖生逗她。

“雪松嘛……”香儿皱着小眉头,好像在努力从她丁点儿大的脑袋里搜索形容词,“坚韧挺拔,傲视寒霜……”

“这么厉害?”

“最主要的是……”香儿小脑袋晃了晃,扬起小脸儿咯咯笑,“健健康康!”

雪松,一种很少生病的树种。

“那我嘞?我的香草是什么意思?我想想……形容我很香?”文科倒数萧清芷实在不会“拽文”,也联系不到典故。

小香儿笑眯眯道:“是说你像草一样,不值啥钱。”

萧清芷:“……”

他这个亲哥真的很没有威严!

…………

简玖生从袖内的口袋里取出荷包……原谅他吧……这个荷包实在太丑,他实在不想戴在腰上!

可香儿好不容易做了个能装东西的玩意儿出来,得意的不得了,总是时不时问他和清芷有没有带荷包。

清芷的荷包当天就不知道扔哪去了,香儿看他没带着,那一通闹啊!

什么“不爱我了”,什么“讨厌亲妹妹了”,直闹到半夜。

幼儿的精力让简玖生深感后怕,从此以后,便把荷包塞在袖内口袋中,美其名曰“太珍贵了,不舍得带在外面”。

既不用把这歪七扭八的东西带在外面,也能时时应对香儿的检查。

“香儿……”

简玖生隔着荷包,轻轻捏了捏里面的种子,坚硬的种子就算隔着层布也有些硌手。

这个荷包,此刻看来,竟然也不那么难以入眼了。

他小心翼翼的把种子从荷包里一棵棵捏出来,攥在手心里,又小心翼翼地把荷包塞回袖内——他本想别在腰上,可是香儿的东西,只有这么一个了,还是袖内更安全。

简玖生仔仔细细地把种子埋进土地。

这里没有水,但土壤摸起来一直是湿润的……

也不知道能不能种出来……

简玖生站起身,就在此时,一股强大的力量忽然从他身后袭来!!!

简玖生不备,被这股力量猛地拍出去!

这一拍震得简玖生耳晕目眩,差点吐血,也让他直接腾空,一瞬间丧失所有行动力。

随即而来的,是地动山摇!

天地不断翻滚涌动,空间不断扭曲变形,简玖生努力保持清醒,只见眼前片刻天在上,片刻地在上,直晃得他想吐。

不知是不是幻觉,天地竟如同转动的太极阴阳一般,逐渐渗透融合,蓝色和褐色不再泾渭分明,随之而来的,是整个空间不断缩小,再缩小!

空间越来越小,围着停在半空的简玖生疯狂旋转,氧气迅速稀薄,呼吸越发困难,简玖生只觉得眩晕感更加强烈!

天地似乎要融合成小球,同时,简玖生感觉四肢冰凉,他艰难地抬手看了一眼,发现指尖惨白,血管清晰可见,汩汩血液似乎……在向心脏倒流?!

他咬破舌尖,眼前有一瞬间清明,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他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心脏骤停!

本该一缩一张心脏,下一刻却凝缩成一个小球,再无舒张,如铁桶一般把所有回流的血液禁锢压缩。

有那么一瞬间,心脏把全身血液禁锢,极度压缩使得心脏随时有炸裂的风险,除心脏外的每一寸血管,却都空空如也,如同被剥空的虾壳!

冰凉感逐渐侵润全身,牙龈开始发酸,在这天玄地转中,简玖生逐渐失力,通过涣散的意识,他感知到自己的身体被人狠狠往外一推。

“嘭”!

他的背撞上了什么,像是一根粗柱子,撞得他气血翻涌。

如果简玖生的意识再清醒些,就可以察觉,在撞击的一瞬,他全身血液猛然自心脏泵出!

然而,如此剧烈的泵出并没有使血液失去秩序、冲破血管,血液在几秒内顺着无数穿插的血管有序冲遍全身,随即安安稳稳、一如常态的流淌,在此过程中,哪怕最细的毛细血管也没有一根被冲破。

先是一震又是一撞,简玖生的口腔里泛出些血腥。

大地终于逐渐归于平静,不再转动,他立刻睁开眼睛,同时做好应对危机的准备。

这……

零零散散的树叶自眼前飘落。

“这不是虚空狱!!!”

此刻,简玖生正置身于一片山林,身后是一整片“金魂花”,头顶也不在是缥缈的虚空,而是碧蓝的、点缀着白云的天空,那耀眼的太阳,也好好地挂在天的正中。

他刚刚撞上的,哪里是什么柱子,分明是一棵巨树的树干!

这是哪里?!

他被虚空狱丢出来了?

虚空狱都不要他?

呵!

这可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只是香儿给的种子还……”

心念一动,眼前一花。

太阳不见了,又是那片毫无生机的泥土,平静地如同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虚空狱?!

“我的天!”

简玖生在接二连三的极度震惊下反而变得平静。

“先是闯皇宫,然后被当成刺客,进了虚空狱,发现虚空狱有土地,又被虚空狱扔出去,现在又回来了?!我这几天都经历了些什么!!!”

他低头看向脚下,没错,就是他种种子的地方,甚至,埋种子的痕迹都清晰可见,让人怀疑方才的天翻地覆是否是一场幻觉。

“我刚刚是怎么出去的?!”

“现在还能出去吗?”

眼前又是一花。

森林!

绿树鸣蝉,太阳当空,一只蜻蜓轻轻落在简玖生脚边的草穗上。

……

“我……”

“我好像……”

简玖生又尝试了几次,终于确定:他可以自由进出虚空狱!

为什么?!

从来没听说进了虚空狱还能出来的!

怎么他就能自由进出了?

他做什么了?

埋种子?

埋了种子就能自由进出?

太扯了吧?!

不对,第一个问题应该是:虚空狱里怎么会有土地?!

好在,还有一丝理智挂在简玖生脑袋里,就算迷影重重,他也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下山。

这深山老林,人不生地不熟,甚至都不知道是哪个国家哪片大陆,得想办法找个住宿的地方,夜里的山上可太不安全了。

日落西山,天渐渐黑下来。

山并不是很高,简玖生紧赶慢赶,总算在天彻底黑成一片前找到了一个村子。

也顾不得精挑细选,随便敲开了村子最边缘的一户人家。

“你是?”

门开了一道缝,是个姑娘,看样子比他大些,但也就是十八、九岁。一身蓝色粗布衣,一件有些发黄的白围裙,一根黑黝黝的麻花辫,倒是乡下人常见的打扮。

不过她长相很清秀,杏仁眼,悬胆鼻,小嘴薄唇,却是樱桃红。

看得出皮肤细腻,脸上或许有些灰土,但手腕处露出的一小截皮肤却很白皙。

乡中人操劳,她的脸却不黑不红,这样的皮肤很是难得。

只是灰头土脸,村姑装束,再加上脸上露出的畏缩和小心,让她整个人都气质差了不少,不够大方,像只淋了雨的小兔子见到了狼。

“姑娘,冒昧了,我是商人,行商途中与家人走散,竟不知这是哪里,还请姑娘指点。”

“这里是单家村,长丰国边境。”

姑娘躲在门后,只露半张脸,细长的手指轻轻扒着门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

边境?

居然没出长丰!是个好消息!

“多谢姑娘。”

简玖生正要提出留宿之事,屋内传来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

“纯儿!是谁啊?”

姑娘回头,提高声音向屋里答到:“是个年轻的商人,跟家人走散,问路来了!”

苍老的声音咳了两声,道:“把人请进来吧!这么晚的天,咳,一个年轻人,人生地不熟的,不是很危险?”

于是姑娘又把头转向简玖生,小声道:“我爷爷说让外面危险,让你住一晚,你住不住?”

这正和简玖生心思,他连忙道:“那就多谢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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