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死死盯着王朝辅神情的王永亨,虽然奇怪于,怎么短短时间内,王朝辅神情一会儿暴怒,一会儿沮丧。
不过这与他而言关系并不大,所以他也没有在意,反而还下了最后通牒:“你是做与不做?倘若……”
“且慢!”
就在王永亨发下最后通牒之时,王朝辅神色恢复如常,陡然发声打断。
只因脑海此时又浮现一则令他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恼火的消息——“文库重新加载中……”
“知识文库加载1%……”
“知识文库加载30%……”
“知识文库加载90%……”
“知识文库加载97%……”
“知识文库加载99%……”
“文库加载完成。”
可事情哪有这么简单。
就在王朝辅欣喜若狂之时,却看到了“文库加载完成”六个字后面,还附加着注意事项——【因加载过程中发生中断,文库功能存有故障,用户请自行探索。】。
看到此处的王朝辅,一时间也不知从何吐槽起,居然还有残缺版的金手指,简直闻所未闻。
这叫他上哪说理去?
不过此时已经火烧眉毛的王朝辅也顾不得这么多,先把眼前的难关渡过再说。
于是在叫止王永亨后,又说:“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诗词虽然是小道,可倘或是说做便做得,何来七步诗之名?”
还没摸清楚【知识文库】的操作,王朝辅肯定是做不来诗,于是只能以作诗不是简单来拖延时间。
这个拖延时间不止是为了解金手指的操作而争取,更是为了自己能够安稳渡劫而争取。
须知一个往日表现平平,了不起作得一首打油诗的他,突然秒做诗词,这能是什么好事?
他可不认为是什么好事。
王家和原身的恩怨,那可是大了去了。
不说王氏族人怎么对待原身,就说原身生母也可以说是间接性死于王家之手。
在此刻这种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展现过人的天资,那无疑是自取灭亡。
于自身安全王朝辅还是颇为注意的,只为了一口气,从而将自己置入死地,如此亏本买卖他岂会做?
此时的他只需要展露一下能力,证明他不像以往那么不堪,保住现有状况足矣。
至于学消炎在没有激活药老头的时候,高喊什么莫欺少年穷,结果只会提前结束人生。
“那你需多久?”
讨厌归讨厌,可王朝辅的话还是没有问题的,所以王永亨也没什么意见,只是重新把问题抛给了王朝辅。
王朝辅想了想,于是以15分钟为限:“一炷香为限,倘或做不来,不消恁多话我自去。
“好,就以一炷香为限,倘或你做的来,老夫不但依照前话,把那炭矿与你,还许你做王氏子弟。”
十五分钟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只是放在时下,却是显得有些短的可怜。
倘若此事决定权在王朝辅手上,他绝对是能把时间拖多长就拖多长,可惜他并无决定权,因此只能选个折中的期限。
心中打好了算盘,自认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不可能翻船王永亨,也是非常痛快的答应了下来,且还一再申明自己会遵守诺言。
“呵呵。”王朝辅听后心中冷笑,不过面上却没表现什么,反而装作一副受宠若惊模样:“但凭静学公分付便是。”
“点香。”王永亨顺手提了一把椅子,坐在王朝辅面前,就高喊一声。
府内下人听到王永亨的话,迅速跑去找来香炉、长香,伴随着袅袅白烟升起,倒计时也随之到来。
王朝辅神情不疾不徐,缓缓闭上双目,像是在思索着如果作诗,可实际上却是在暗中细细尝试摸索金手指。
“金手指?”
“统子?”
“玛卡巴卡?”
“芝麻开门?”
“嘀,嘀嘀~”
“……”
可任凭王朝辅怎么呼唤,他的辅助器却是一点反应没有,好像根本不存在一样。
眼见着线香即将燃尽,王朝辅额头开始布满着汗珠,心中大急的他,不禁暗骂:“什么破辅助器,连个说明书和新手礼包都没有。”
就在此时,王朝辅脑海陡然浮现出一首以晋祠为题的诗。
当他看到这首诗作者姓名那一刻,神情变得有些古怪,但斟酌再三之后,还是选择用它。
盖因此刻的王朝辅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由不得他有任何别的选择权。
确认用此诗的王朝辅,缓缓睁开眼眸,只见长香即将燃尽。
“这香都烧完了,你是作不作的来?”
一直瞑目假寐的王永亨,挑了一下眼皮,看到即将焚烧殆尽的长香,神色一如往常,冷冷的问了一嘴。
“老爷你可真是白费苦心了,这厮若是作的来诗词,又岂会读了这些年书,默写个经义还十题九错?”
“说的确是,如这般憨货也能一炷香时间做得来诗,那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还是老爷忒过仁义,照我说不如叫他早些滚出家去。
我们养他这么多年,也算仁至义尽了,还给他甚么作诗的机会。”
“呵呵,指望着王朝辅这厮作得诗来,莫不如指望着赶明儿我考个状元来。”
“……”
人之交往,素来都是锦上添花多、落井下石多,正儿八经的雪中送炭、济困扶危可谓是少之又少。
寻常情况尚且如此,更别提王家与王朝辅之间还存在着巨大的龃龉。
由于大人的看不起,从小耳濡目染长大的小辈们,更是以欺负王朝辅为乐。
眼见着王朝辅此刻俨然是作不来诗的模样,小辈们自是不会吝啬冷嘲热讽的言语。
可王朝辅却没有声张,反而还一脸恬静的看着这帮人。
直到他们嘲笑声逐渐变小,这才轻轻咳嗽两声,摇头晃脑背了出来:“台骀遗庙古参墟,泉石依然画不如。家似辋川非卜筑,舟同剡溪可通渔。半林寒吹秋闻玉,一榻闲云昼枕书。老向乡园常抱瓮,更从何地赋归与?”
“他还真作出来了呀?”
“这怎么可能,肯定是这厮盗窃他人所作。”
“我也以为是这般,不然如何一炷香内便作的诗来?”
“好你个王朝辅,往日惫懒也就罢了,今日逢老爷考校之日,也敢耍这般滑头,还不速速招来,是哪个捉的刀?”
“……”
当王朝辅摇头晃脑念出整首诗后,一众王氏族人的第一感觉,不是王朝辅突然开窍,而是王朝辅抄袭他人诗词。
有这种猜测也是理所当然,首先以王朝辅往日的表现来看,憋上一天作首打油诗或许有可能。
可要说对方能做出一首中规中矩的命题诗,打死他们也不相信,更何况是一炷香时间内?
别说是王朝辅,在场除了王永亨以外,只怕也没有几个能在短短的一炷香内,做出一首工整的命题诗。
“嗯?”
在众人的指责声当中,王永亨却是一愣,随后沉吟半晌却发不出一声言语来。
他虽心中预计过王朝辅忽然福临心至,文思如尿崩做出一首诗来,可他没有想过王朝辅会做这首诗。
倒不是这首诗水平多高。
论水平而言,不说放到诗词盛行的唐宋,即便是放在如今的大明,也只能说是中规中矩,不出彩也不出格。
问题在于这首诗过于符合命题,且诗中表达的东西,让他无法忽视。
诗中大意是说,台骀祠遗址,一草一木与昔日一般依然秀美,哪怕妙笔的丹青美景也不如这里。
这块不曾经过占卜选址的地方,就是我曾经居住的家。
山川地势既像祖先王维隐居的辋川,又像祖先王羲之隐居的剡溪。
……
也正是因为王永亨读懂了诗的意思,所以他并没有怀疑,此诗是他人替王朝辅代笔。
因为诗中所描述,其多符合王朝辅的经历,且又是仓促之间的命题诗,自然不存在有人代写。
这些年王朝辅在王家的遭遇,王永亨是心知肚明,所以不过八九岁的年龄,能写出想要隐居的话来并不稀奇。
只不过老来隐世安享晚年,和年纪轻轻受尽冷眼,幻想着日后能够回到昔日充满温馨的小窝,躲避世俗的区别而已。
面对着作出诗来的王朝辅,王永亨一时显得有些为难了。
倘若今天回答这首诗的不是王朝辅,他到倒是完全可以不通过。
因为本质上这首诗,也没啥出彩的地方。
但写的人是王朝辅,写的东西确实让他心有感触,使得王永亨迟疑了。
并非是王朝辅这首诗令其感动到无法做选择,而是因为此诗过于符合场景、题目以及作者自身经历,把他残留的最后一点书生气给激了出来,做着久久的斗争。
“静学公以为如何?”
对于众人的话王朝辅,好像没有听见一般,而是淡淡的瞅了王永亨一眼,问了一句。
他虽于诗词歌赋一道,可谓是一窍不通,不过看王永亨的这样表现,就能猜到自己应该是押对题了。
只是对方不大愿意给分,于是乎王朝辅出言逼迫对方。
“嗯……”
王永亨一时也不表态,只想准备含糊不清的将这件事糊弄过去。
“罢了罢了。”
王朝辅也没有惯着对方,神情有些不自然的摆了摆手,接着又说:“既然静学公不愿指点小子,我自去请教先生。”
不表态?
这怎么可能?
王永亨越是迟疑,那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合格与不合格之间的比例,至少在六四开以上。
不然但凡只是五五开,王永亨就不用迟疑,直接不予通过。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文学这玩意儿就是这样,主观性大于客观性,人家完全可以一票否决。
一千个人眼里一千个哈姆雷特不外如是。
除非有压倒性东西。
王朝辅不懂文学,但他懂王永亨。
一个既爱惜羽毛,又老顽固的封建家长。
能够让他迟疑,显然是这首诗有什么让他难以下决断的。
既然想到了结果,王朝辅也就不怕没办法挤兑对方。
爱惜羽毛的人怕什么?
怕的是名声受损呀。
果真如王朝辅这般做法,然后传了出去,太原其它家族又该怎么看他王氏?
所以王永亨也没有再继续打太极,而是微微颔首:“老夫忝主王氏族事,然而对你看顾不周,让你受了好些个罪。至于此前答应你的自不会毁诺便是。”
王永亨说出这番虚情假意的话时,也庆幸自己多心,连自己失败都算在里面,不然今天还真就在阴沟了翻了船。
“只怪朝辅不争气,教恁费了许多心,如何错在老爷身上?”
生活不只是打打杀杀,更多时候还需要哪些虚与蛇委的“人情世故”,尤其是在地位极其不对称的时候。
王永亨想要表演慈祖,那弱小的王朝辅也就跟着表演孝孙,起码能够为自己争取足够多发育的机会。
这里是王法都不会到的乡里,而士绅的王永亨则是柳林庄的地头蛇。
和他作对是绝对没有好果汁吃,这点王朝辅一直心里明白。
“孺子可教也。”
见到此刻不再桀骜不驯的王朝辅,倒是另王永亨感到一丝欣慰,故而也不吝将慈善一面朝着对方。
……
王永亨倒也像说到做到一样,之后当场宣告王朝辅以后衣食住行,一应按照王氏庶子的规格。
虽诧异王永亨居然说到做到,但王朝辅也没办法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狗皮膏药,只得暂且搁置。
而是转头开始攻读诗书,这不仅是前身的执念,也是他能摆脱现状,跨越阶级的唯一办法。
他看书期间也摸索出了金手指的第二功能——超级记忆。
什么量子阅读,过目不忘在这个功能面前,都不过是弟中弟。
不论是简帛还是书册,也不管有多少字,更无谓字体认识与否,看一眼就进行存档,只待需要用到之时,细作回溯便可清晰浮现于脑海当中。
有了这个功能的王朝辅,转而一头扎进以往不曾踏足的藏书阁。
王家到底是兴旺了近百年,即便历代不怎么喜欢藏书,但藏书总类多达数百种,数万卷有余。
其中不乏历代官本、坊本、抄本、孤本、珍本……之类的。
可以想象,倘若不是修《永乐大典》时,被“借”走了一波,只怕这藏书是还会更多。
王朝辅感叹于豪门大族藏书之丰时,也不忘了此行目的。
此刻宛若海绵遇到水一般的王朝辅,心中大喜,于是乎之后数日不出阁门半步,每日只是焚膏续晷的阅读藏书。
直到“看”完所有藏书,王朝辅这才动身离开阁楼,见到久违的阳光。
诚然王朝辅看完了整个书阁的书,但其实他的学识并未涨多少。
这属于揠苗助长,充其量只能增加他的底蕴,但于学问上是见效甚微的。
毕竟他只是囫囵吞枣的把书都记住了,有些地方微言大义,倘若不经他人引导,依然无法理解。
譬如虚竹得无崖子几十年功力传承,倘或无那天山童姥的教学,他也只是空有功力罢了。
然饶是如此,王朝辅依然感到心满意足。
至于如何将这些知识融会贯通,他心中已经有了初步打算。
既然阁中藏书尽以阅毕,那这满屋书卷气的藏书阁也就没什么好留恋。
于是王朝辅将看完的最后一本书放回架子放好,便离开这间近水远火的藏书阁。
离开藏书阁的王朝辅也没闲着,而是迅速出门找了一辆牛车,往社学赶去。
固然炭矿经营不善,可破船还有三斤钉,王永亨如此慷慨,实在令王朝辅心中有些不安。
真的只是王永亨恐事情外泄名声受损?
反正王朝辅是不大信。
可左思右想,他也没想出个结果,遂只能求助于外人为他解惑。
而当前唯一能够替他解惑的,也只有他的蒙师张可勖。
对方虽只是一介童生,可为人素好仗义游侠,因此三教九流常有往来,或许知道些他所不知的内情也犹未可知。
下河都社学距离王家有十余里,位于柳林庄之西,洪武八年由知县奉圣旨敕建。
洪武十三年时因官吏腐败,明太祖又勒令停止天下社学。
直到十六年再复社学,把原来官办权利下放民众,柳林庄社学至今也有百余年。
八年前张可勖游历至太原,为下河都的缙绅大户聘为社学先生,负责教育下河都普通人家子弟。
虽然张可勖是个没功名的童生,但耐不住人家涉猎驳杂,不仅会儒学正道,且与旁门左道颇有心得。
在“儒学正宗”没多大资质的王朝辅,但于术算、岐黄、语言等旁门左道上,却是一点就通,因此深受张可勖青睐。
这也是为何王朝辅遇到难题,第一时间选择找张可勖的原因之一。
其中不仅是因为他此时实在没有任何人求助,更是因为张可勖这个良师在其心中的分量。
王朝辅一如往昔上学一样顺着崎岖小道,缓缓向社学而来。
社学不大不过方圆一里而已,虽偶有修葺,但毕竟也是百年历史,因此显得颇具历史感。
斑驳的墙壁内伸出的竹叶遮蔽道路,青石台阶缝里长满着苔藓。
门前左右各有一个被小孩坐的油光发亮的石墩,中间的门槛也被蛇虫鼠蚁啃噬的腐烂不堪。
王朝辅径直社学里进,照着记忆前往后厅。
如果是往日王朝辅到不会去,不过最近张可勖一直抱病在身听课,所以他就径直往后堂而去。
甫入后堂,便见张可勖的仆人立在院门外,王朝辅旋即上前:“烦劳通告,我来看望先生。”
“郎君客气个甚,老爷此刻正在偏院练剑在,你且进去便是。”
张可勖的得意门生,一个下人哪里又怎会阻拦?旋即给王朝辅让了个道。
“多谢老丈。”
别人客气那是别人的事,自己不能没有礼貌。
王朝辅躬身一礼后,再驱步往偏院走去。